蛇债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我？我把这蛇心吃了？”
    公输婆婆冷哼一声，“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这怎么能吃……”
    公输婆婆让小少爷吃蛇胆，我没拦着，是因为我知道蛇胆无毒，并且可解蛇毒。
    可这蛇心就不一定了。
    而且，还是生吃……
    我最怕蛇，别说生吃了，就连做熟的，我都不一定咽的下去，想想就觉得恶心。
    我忙摇头：“不能不吃吗？我怕蛇。”
    “怕蛇？”她抬起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半晌后，那张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的笑容，“庞家的后人，居然怕蛇，怕蛇……哈哈，哈！”
    我被她笑的莫名其妙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笑完，指着那罐子，“要么就吃了这蛇心，要么，你就哪来的回哪儿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那罐子，又看向公输婆婆，问她：“是不是只要我吃了，你就可以暂时收留我，让我有地方住？”
    对我来说，眼下最难的困境，不是吃一两样恶心的东西，而是即将面临的无处可去的地步。
    村长死了，蛇妖逃走，我无从解释自己的清白。
    如果村子里的人到镇上找到我，我就真的只能跟他们回去，接受村规的惩罚，被沉河。
    但这公输婆婆，在镇上，看起来很受尊敬，至少，连赵家的人，对她说话都客客气气。
    我抿了抿唇，捧起那罐子，就闻到里面传来的浓郁的蛇腥味儿。
    罐子底部，静静地放着一颗蛇心。
    那蛇心，还是我亲手挖出来的，蛇冷血，挖出来的时候，蛇心都是冷的，犹如寒冰，侵入十指。
    我深吸一口气，从罐子里抓出蛇心，闭上眼，直接将那蛇心塞进嘴里，嚼都没嚼，就直接咽了下去。
    蛇心入腹的那一刻，我心脏忽然猛烈的跳动了一下，让我有种没由来的心慌。
    但此刻，我也顾不得那么多。
    因为胃里正恶心翻涌着，仿佛要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一般。
    我正弯腰恶心，耳边传来公输婆婆淡淡的声音：“你要是吐出来，也不算。”
    我连忙捂住嘴。
    ……
    公输婆婆让我住在一楼的房间，她自己则住在二楼，并且严令禁止我上二楼去，踏上楼梯一步，以后就不用住在这里。
    我选了一楼靠近大门的那一间房，推开门，里面打扫的整齐，还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和床铺被子枕头。
    看起来，并不像是闲置许久的样子。
    我心头疑窦丛生，但今天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有个安稳睡觉的地儿，我不想怀疑那么多了。
    洗漱过后，我就躺在了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睡到半夜，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砰砰的敲门声，喊着‘公输婆婆’。
    我以为公输婆婆会去开门，就翻个身准备继续睡，结果拍门声持续了十来分钟，都没人开门。
    我只好眯着眼睛，出了房间。
    一出去，就看见公输婆婆站在昏暗的堂屋里，神色不明的盯着大门。
    我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捂着心脏：“公输婆婆，你醒了啊？怎么不开门？”
    “你去开。”
    “啊？哦……”
    我默默地走到门边，开了门，却发现是白天见过的黑衣保镖，以及那美艳女子。
    她越过保镖，走到门边，却并不进来，只透过柳树缝隙洒下的月光，遥遥的望着我，唇边带笑：“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声妹妹，喊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摇了摇头，回头看公输婆婆。
    “深夜拜访，有事吗？”
    “公输婆婆，我们小少爷的病，您并没有治好啊？这诊金，我们是付过的，只希望您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招牌？我公输家的招牌，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你们小少爷的病为什么好不了，你这个小妈，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这话一出，那美艳女子骤然变色，捏了捏门框，却仍然没敢进来一步，“公输婆婆——”
    “你们之间的龌龊，不归我管，但这丫头放心不下那小少爷，就让她跟你们走一趟。”
    她说完，把手里弹丸大小的笼子递给我，“你跟她们去，能活着回来，以后公输家的门，就随你进出。”
    “可是她是来找您的啊？而且我……”
    如果能活着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我这趟过去，会有危险吗？
    想起赵家地下室里的蛇腥味儿，以及这女子的怪异，我心底十万分的不情愿。
    但公输婆婆用赶我走来威胁我，我最终不得不跟着那美艳女子上了车。
    到了车上，似乎因为没了公输婆婆这个顾忌，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我，“公输婆婆找了那么久的接班人，就是你？你会什么？”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接班人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什么都不会。”
    她眼眸闪了闪，“你那剑……”
    我立刻将放在车座上的剑紧紧抱在怀中。
    经过这几次，我也发现了蒹葭剑的不凡，不会再轻易把剑离身。
    她见我动作，嗤笑一声，闭眼假寐去了。
    赵家就在镇子中央，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到了地方，整个赵家从外看去，人影攒动，灯火通明。
    见到这美艳女子回来，下人们纷纷喊道：“小夫人。”
    嗯？
    我之前听到公输婆婆说，她是小少爷的小妈，现在这些下人又喊她小夫人，这是什么称呼？
    我还茫然着，那边，已经有人对我的出现表示不满。
    “公输婆婆收了诊金，怎么就让这么个小丫头过来了？她会干什么？”
    “张嫂，您可别小瞧了她，她可是庞家后人，斩蛇屠龙的一把好手，有她在，小少爷体内的那怪蛇，还敢作乱吗？”
    “是是是，小夫人，您说的对，让她去给小少爷看看吧？”
    “嗯。”
    美艳女子应了声，看了我一眼，就轻车熟路的带我去了之前关我的地下室。
    我看到这地下室，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偏偏又不好发作。
    ——公输婆婆说了，我做不好，就不用回去了。
    耐着性子，随她下了楼，阴冷的走廊里，时不时的传来‘丝丝’的声音，可我向四周看去，却又分明什么都没看到。
    我抱住胳膊，继续朝前走。
    直到走到曾关着我的房间，我才看到，那房间里，隐隐约约还有个人影，蜷缩在地上。
    美艳女子打开门，朝我露出一个笑容，“妹妹，进去吧。”
    我没有怀疑，直接走进房间，结果刚一进去，门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响。
    他们竟然将我关了起来？！
    我心惊了一瞬，跑过去拍门，“开门啊，你们什么意思！不是让我来替小少爷看病的吗？”
    “小少爷就在里面，不是没让你看他，这也不算我食言，就让我看看，当年斩蛇屠龙的庞家，如今还有什么能耐！”
    又是庞家。
    还有什么斩蛇屠龙的。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却从前半句话听出来，小少爷在这房间里。
    我摸黑走到床边的人影边，果然看到是小少爷，正松了口气，要去喊他。
    却见他猛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变成竖瞳，死死地盯着我。
    我吓得僵在原地，落在半空的手都不敢动。
    “小、小少爷，你没事吧？”
    他这样子，分明不对劲儿，而那个女人，还将我和小少爷单独关在一起，说是要看什么庞家的能耐。
    我能有什么能耐？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试探着问：“小少爷？”
    他没说话，却坐了起来，只是，那身子却软绵绵的，下床走路的时候，双腿也诡异的扭曲着，向前匍匐前进，而不是直立行走。
    他这样子，让我一下想到了蛇！
    可是，他体内的蛇，不是已经被抓出来了吗？他还吃了蛇胆解毒，怎么可能还会变成这样？
    眼看着他即将爬过来，我猛地攥住手里的蒹葭剑，飞快的跑到门边拍门：“快开门，小少爷又犯病了！”
    “呵呵呵……”
    门外传来一道银铃般的笑声，是那美艳女子的声音，笑完，她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冷意，“我还以为庞家的后人，能有什么能耐，曾经斩蛇屠龙，如今，还不是要葬身我儿腹中！”
    她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的，我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就感觉双腿被人抓住。
    我浑身一震，低头看去，居然是已然变了蛇状的小少爷，抓着我小腿，朝我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我手里拿着蒹葭剑，知道这是利器，此刻，却下不去手了。
    因为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人，是曾经救过我的小少爷，是那个会拉住我，喊我姐姐，问我叫什么名字的小小少年……
    我愣神的功夫，他已经低头，张开嘴要来咬我。
    还没察觉到疼痛，就感觉室内泛起漫天金光，小少爷的身影一下被掀翻，我落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耳边，传来龙裔的低语：“他已被那蛇魂附身了。”
    “那怎么办？”我下意识的追问，眼神却瞟向被震飞的小少爷，他蜷缩在房间一角，看起来并无大碍，我也松了口气。
    “这与你无关，随我走。”
    他拉着我，就要带我离开。
    “不，小少爷变成这样，又被蛇魂附身，我肯定得帮他，你也是蛇，你知道办法对不对？你要是不肯告诉我，也别带我走，我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说完，我挣开龙裔，朝着角落的小少爷走去。
    刚走两步，龙裔的身影便又闪现在我面前，他蹙起好看的眉头：“你是庞氏后人，为何要救一个被蛇魂附身了的人？”
    “姐、姐姐，快走……”
    我听到小少爷挣扎难耐的呻-吟，再也忍不住，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终于朝着龙裔爆发出来：“什么后人不后人的？你们整天说我是庞家后人、庞氏后人，庞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