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永恒的记忆,也没有永恒的情缘。时间流逝,人世变迁,总有一天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抹去。忘却的力量比记忆更强大,也比情缘更强大。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很伤心,我无法反驳她,却也一直不想同意。”她的声音低浅,似乎往事的思绪正蜂拥而来,无法理清。
景色美丽而宁静,吟落的心却因为那些往事而变得不平静起来,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这些年我反反复复在想,身上的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心中的记忆呢?是不是也总有忘记的一天?这世上,究竟什么才能够永恒?”
流玉看着她那双渴望答案的眼睛,心中顿时柔软。
她应该是很矛盾的吧,费力伪装的冷静和坚强让她心中疲惫不堪。虽然一直隐忍着,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煎熬。
那种绵绵密密的相思滋长着,日复一日,纷乱如麻,如扯不开的茧。
她想走出去,却又无法不回头。那些爱,那些深情,那些感动,那些言犹在耳的叮咛,她即使接受了他的离去,却还是无法让自己忘记他。或者即便她下决心忘记,又害怕那些岁月和美好,在忘记之后变得毫无意义。那她的那一段人生,岂非也毫无意义?
所以她这样矛盾着,挣扎着,不得喘息。
该怎样告诉她,伤感要在满的时候倒掉,不然会淹死人;该怎样告诉她,时间即使破坏了情缘,却依然会成就另外一段,爱即为永生,归根结底,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流玉低头认真地思考,缓缓说道:“你娘说的是有道理的。亿万年之前这个世界上没有灵界,亿万年之后,又有谁知道灵界是否还存在?世上或许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不变的就是改变而已。”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要给你讲一个曾经发生在灵界的故事——虽然我不能指出什么是永恒,但这个故事或许会对你有所启发。”
吟落点点头,安静地听他讲述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情人,他们深爱着对方,在这片土地上快乐地生活。然而灵界卷入了天界和魔界的战争中,两人迫不得已要去战场上对抗魔界的入侵。在出征之前,他们喝下了记忆之泉的水,携手相约永远不忘彼此。后来,男子在战争中被俘,魔王抹杀了他所有的记忆,又将他训练成杀手,派上战场为魔界而战。忘记往事的他嗜血如魔,操戈杀害了许多同胞。可是,当他遇见自己情人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杀戮的刀剑——因为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又再次爱上了她。”
流玉注视着她,声音温柔地引导:“你看,情缘是这么脆弱,经不起时间,记忆是这么脆弱,经不起忘却。但是,他们却在每一次的相遇中爱上对方。他们所有的遭遇,在一遍一遍的轮回中,加起来,也是天长地久。”
“所以,”吟落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睛明亮起来,“时间和遗忘破碎了情缘,却也成就了情缘。爱便爱了,忘就忘了,遗忘是另一种重生,不管断壁残垣还是姹紫嫣红,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流玉淡淡一笑,轻轻颔首。
阳光温暖,吟落的心情渐渐平和明朗,她终于展开了笑颜。
心里沉甸甸的,却又异常轻松,她索性躺在草地上,随手扯了一片薄薄的长草放在唇边,眯着眼睛轻轻吹起来。简单却明快的调子从草叶上丝丝缕缕溢出,在山间湖面上隐隐回荡。
流玉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听着,清爽的山风带着云朵飘来又飘去。
初遇雪狼
时间流逝,阳光点点西斜。
“吟落。”流玉忽然轻声唤她的名字。
“唔?”
“别停,继续吹,”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异常柔和:“把头稍稍往右面侧一侧。”
吟落奇怪地挑眉,依言侧过脸去,却在瞬间睁大眼睛,差一点高呼出声!
“嘘——别惊跑它。”流玉及时阻止了她的尖叫,“万分难得看到它出现。”
吟落一瞬不瞬地盯着右前方,极力克制着汹涌澎湃的心情,可吹出来的曲子却早已变调。
她的心中不停地高呼:“幻雪狼,我竟然看见了幻雪狼!幻雪狼!”
幻雪狼,灵界最珍贵的圣兽,此刻正矜持高贵地伏在圣湖畔喝着水。一身银白色的皮毛在阳光下散发出如梦似幻般圣洁的色泽。
这是天下唯一一种有着极其强大的灵力、灵识已通却永远都不会化作人形的圣兽。它们行踪飘忽,性情孤高,遗世独立,极少被人看见,而且从来不被任何人驯服,是一种为了自由宁愿死去也不肯被收服的圣兽。
吟落的身子都似乎有了微微的颤抖,她的心情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要知道,以前她与凤林几次三番偷入灵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一睹幻雪狼的风采,可却从来都未曾如愿过!
而今自己竟能如此幸运地近距离看着它!
幻雪狼也已注意到这奇怪扭曲的曲调,转过头看向他们。
银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千万点微光,银灰色琉璃般的眸子透着天生的疏离和警戒,而此间更多的却似在责备他们打扰了它进水!
淡漠高傲,透着一脸嫌忌和不耐烦的狼……
吟落看着它的表情,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幻雪狼身子弓起,向后退了一步,昂着头,引颈而啸。
流玉心中一惊!
这幻雪狼性子高傲,决计不允许旁人如此嘲笑,此刻它显然已被吟落激怒,说不准下一刻便会发动攻击。而灵界明文规定他们连碰都不能碰它一下。如果它果真袭来,以他们的速度……恐怕逃避都会有些困难。
流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以防万一有变。
吟落却根本不觉自己闯了祸,愉悦的笑声丝毫未变:“呵呵,流玉你看,你们这圣洁的不准触碰的湖泊,原来早不知被它喝过多少回水,洗过多少次澡了。”
流玉手一僵,哑然。
“你别信口开河,我可没在这里头洗过澡。”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吟落脑海中响起。
谁?是谁在跟她说话?吟落一惊,四下张望,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幻雪狼。
是……它在和我说话?!吟落一骨碌爬起来。
“没错,就是我!你是谁?到灵界来干什么?”
吟落彻底震惊了。这家伙居然通过灵识在跟她交流!可是……不是说幻雪狼从来都不搭理人的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要不是因为你长得比较象我的救命恩人,我才懒得理你!还有,不许用‘这家伙’这种鄙俗的字眼来辱没我!我可是高贵的幻雪狼!”
救命恩人?长得象?难不成是……娘亲?吟落疑惑地注视着眼前昂着头上下打量她的幻雪狼。
“你是谁?”它又问了一遍。
你又是谁?
“我们幻雪狼是不会轻易把名字告诉别人的。”
小气!既然这样,本姑娘的名字也不能轻易透露给他人。吟落原本兴奋的神经冷静了下来,一动不动与它对视。
沉默了一会儿,幻雪狼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你娘叫莫飞花对不对?”
咦??这只狼竟真的知道娘亲的名字!吟落有些惊讶,但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银灰的眸中露出一点深思:“你娘曾在我危难之时济以乳汁,看护有加。这份恩情莫齿难忘……看在你娘有恩于我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幻雪狼头一偏,颇为高傲。
吟落此刻却反复纠结于另外一个问题上:这头狼喝过我娘的奶?它喝过我娘的奶?!……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幻雪狼斜她一眼:“救急而已,我又没跟你抢。”
等等……吟落思维再度跳跃,霍然怒视幻雪狼:你竟然用读心术读取我心中想法!读心术早已被列为禁术,禁术知不知道?!
“切,没见识没常识!我们幻雪狼想要看清一个人的想法还需要用那玩意儿?呸!”
呃……真不文明。找个空子得把这个词儿还给它,否则多吃亏。
吟落摸摸鼻子:难道你不用法术光凭双眼么?
“那当然。幻雪狼天目自开,只要我们想看,什么人的心思都无法隐藏!”幻雪狼口吻骄傲,眼珠一转又道:“嘿,我知道你今天回去后准备跟一个叫凤林的好好吹嘘一番,说你瞧见了我!”
你……吟落满脸黑线。
你这种行为叫偷窥!
她拼命瞪它:偷窥是一种极其恶劣而且卑鄙的行为!愧你还自诩高贵!呸!
幻雪狼不甘示弱,打了个响亮的鼻喷后,冷冷横瞪回去。
“是你先对我不敬!你要不是恩人的女儿,”它示威地用爪子在地上噌噌刨了两把,“说不定我早让你尝尽苦头了,才不屑与你废话这么多!”
啊,暴力狼!吟落撇了撇嘴,注意力瞬间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说我娘喂奶给你喝,是怎么回事啊?
提到这个问题,幻雪狼的眼神忽然柔和了下来,身子也逐渐放松,在湖边坐下,“那个啊,很久的事了……当年我娘刚刚产下我便遭到围捕,娘为了保护我,在战斗中被射杀。刚巧飞花路过,于是施手救了我。她埋葬了我娘之后,怕我再被别人发现,就找了处地方偷偷地将我安置起来,还挤奶喂我喝。”
它顿了顿又道:“我记得,那时跟她一行还有个华服男子,说‘这小崽多可怜啊,不如抱养算了’,可飞花却没同意,她摇头说,‘幻雪狼天生傲骨,不自由,毋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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