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如同有什么哽在喉头,叫人发堵,毓弋也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致,只是随意打发了雁琉云,一个人躲到房间里去。
明明从前在毓臻府里也好,自己府里也好,出门时也是一样的小心翼翼,那时看着怜更走出门口,一路上随从谨慎小心,总觉得好象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个人已经贵为珞王,当今天子的双生哥哥,再不是从前会被人随意鄙薄当作男宠的弱质少年了。
一直以来,救淮州知府,说戚国侯,陷害太子,逼迫自己和毓臻动手夺位……那个人除了身体,又有哪一样说得上弱呢?
只是为了一个王位,一个永远不会属于他的位置,算尽一切,甚至敢用身体替自己挡那一箭,一次又一次用命去赌,想到这里,毓弋还是忍不住地一阵心寒。
到头来,要说狠,他和毓臻,都比不上怜更一分。
天色已晚,毓弋坐着想得出神,直到房间里的烛光晃了晃,他才倏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像要把脑海里一切关于怜更的东西都甩出去。
日间临时决定不走,那些准备好要动手救他的下属想必也该再来联系了。想了一阵,毓弋站起来,把房间里的蜡烛一一吹灭,只留下桌上一支。
就那么一阵,窗外像有人早在等候似的,只听噗嗤一声闷响,毓弋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窗边插了一支短镖,镖上钉着一封信。
暗自愣了一下,毓弋终究还是走了过去,拔下了短镖,将信取了下来。
凑到桌边蜡烛前一看,毓弋的目光顿时一凝。
不是自己的人送来的,信封上的字迹分明就是毓臻的。
迟疑了一下,想起登基大典上毓臻的警告,毓弋拆开了信。
信上的内容不多,一字字看下来,毓弋的脸色却越渐苍白,看到最后,像是再禁不住一丝打击,信从他手中滑落,他的脸上却慢慢浮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怜更说,你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也没有胜过我们的本钱……
窗外又是一阵轻响,人影一晃,一个黑衣人落在了房中:“主人。”
毓弋沉默地弯下腰去,捡起那落地的信纸,半晌才缓缓开口:“登基大典上耳目太多,要走不容易。明天我会去见珞王,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我会尽量制作我跟他独处的机会,到时候你们见机动手吧。必要时,我会拿他作人质。”
那黑衣人似乎对他的话颇感意外,却还是马上应下。
毓弋没有看他,沉吟了一下,才接下去道:“明天一定要成功。若是失败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暂时别动。对方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不要掉以轻心了。”
“是。”
“快走吧。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即使知道他现身之前必定已经将周围的情况都确认清楚,毓弋还是不想多生枝节,连声催促,直到看着那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之中,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方比想象的,还要强大。
我吗?我会不惜一切,叫沧澜的马蹄,踏出沧澜的浩荡关河,南下北去,一统天下。
那个时候,怜更说出这样的话时的表情恍惚又出现在面前,清傲绝然,仿佛天下尽在掌中。原来,都是真的。
原以为他们一日之内颠覆满朝,几乎兵不血刃,已是狠绝,却原来这不过是第一步。
毓臻的信上说,碧瑕、红莲、白夜三色国使者进京,表面是恭贺新帝登基,私下,却是属地来朝。
三色国已经称臣,那么,这天下,就只剩凤临可与沧澜一争了。
那些戏言,竟都是真的。
若是取下凤临,那么这天下,是再不可能颠覆了。
“也只能赌赌看了。”喃喃出声,毓弋低笑一声,“就看看,是不是天意如此吧。”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早上起来,还隐约有点迷茫,一直到雁琉云敲门,毓弋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新帝登基,头三日是各处朝贺,免了早朝,毓弋自然也乐得轻松,吃过了早饭,雁琉云也已经准备好了,卯时刚过两人就已经进了宫。
怜更的住处是离太医院很近的一处宫殿,太监通报后将两人请到了前厅,却久久等不到怜更出来。
毓弋抿了一口茶,有意无意地开口:“珞王还没起来么?那也是,初春时节,身体也不大利索吧。”
一旁伺候的太监尖着嗓子道:“回王爷的话,珞王五更天就起来了,现在大约在皇上那儿,还没回来。”
毓弋一时怔住,下意识去端茶杯,没接下话去。
五更天……怜更在九王府时,从来都是不到日上三竿不起来的,经常是他早朝下了回到府里,才硬把人从床上拖起来,现在却说他五更天就起来了,听在耳里,不觉有点可笑了。毓弋摸着茶杯边沿,却不知自己在难受什么。
“珞王回来了。”一旁的雁琉云低声说了一句,率先走了出去。
毓弋微微抬头,便看到怜更匆匆走了进来,雁琉云还来不及行礼,他就先开了口:“我没想过你会这么早进宫,等了很久吗?这就走吧。”
“不知珞王想去哪里,还请明示。”毓弋却站着不动。
“啊。”怜更低低叫了一声,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让你见一个人,你会高兴的。”
毓弋看着他笑得灿烂的容颜,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并不说话。
怜更已经转过头去吩咐其他人准备马车了,一边亲密地走到毓弋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走吧。”
毓弋嫌恶地一摔手,抢先走在怜更之前,怜更在后面,见雁琉云转过头来看自己,随即一笑,耸了耸肩,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挤在车厢中,毓弋只是不说话,怜更也不介意,始终噙着一丝浅笑,兴致昂然地看着窗外。
“好歹是春来了,雪都开始融了。你看,那边的桃花都开了。”突然兴匆匆地嚷,怜更笑着回过头,对上的是毓弋没有表情的一张脸。
“珞王也是守得云开了,心情好,相比看什么也更好看吧?”毓弋轻笑一声,声音里却没有一分笑意。
怜更微微一笑:“这个自然。”
没想过他会承认,毓弋反而有点语塞了。怜更见他那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见毓弋眼中有了怒意,才收敛起来,过了半晌,问:“毓弋,你还想着反击么?”
“没有。”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回答有的吧?
怜更笑了出来:“那就好了。其实,做皇帝也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倒不如做个富贵闲人,什么都不必想,不必算计,春看桃花开,能看得年年花开,也是一种福气了。”
像被什么触动了心弦,毓弋蓦然抬头,才发现怜更早已不再看着自己,目光落在窗外,像是在看着什么美好的物事。
“这样的福气,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半晌一笑,毓弋哼笑一声道。
怜更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叹道:“那倒也是。”
话犹未尽,他却始终没有说下去了。
一路无言,出了宫城,竟是直直地往城外奔去,山野上路人渐少了,最后才慢慢停在了一座大宅门前。
毓弋下了车,下意识地回头去扶怜更,见怜更怔怔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缩了回来。
怜更一笑,慢慢扶着车厢边缘爬下车来,整了整衣衫,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其他人留在外面等着就好了,我们两个进去就好。”
“珞王,这……”雁琉云先开了口,见怜更回眼看过来,又一时说不出口了。
“没关系,你们都在,还怕他伤了我么?何况,他已经是皇上亲封的涟王了,不必处处防着。”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再说,怜更已经拉着毓弋往里面走去了。
毓弋被他拉着走了几步,才快步跟上,心头反而多了几分不安。本还想着用什么方法让跟在身边的人离开,现在反而是怜更自己提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他说的要见的那个人是谁。
宅子不算很大,一路走去,布局简单朴素,很有几分清幽的味道,路上偶尔有一两个下人模样的人经过,也只是各自做着手上的事情,见到两人也只是微一注视,并不久留。
走入内院,周围更是清净,越过月亮门,就能看到一个人坐在一旁的雅亭里,一动不动,从后面看去,那人很是瘦弱,微驼着背,发已经班白了,似乎是个老妇。
“来。”怜更回头笑了笑,扯了扯毓弋的衣袖,走了过去。
毓弋一脸疑惑地跟着过去,一边猜测着那人的身份,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却发现内院中除了那人,就只有自己和怜更了。
走到正面,果然是一个老妇人。只是说老妇人有似乎有点过分,面容看来,那妇人不过四十来岁,只是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满是皱纹,目光呆滞,像一尊泥人,两人走到她面前,也不见她一动,窝在椅子上,更显得苍老。
“这就是你要我见的人?”毓弋微微提高了音调,指着那老妇人道。
怜更点点头,笑容里多了几分迟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既不说话也不动,只有别人指示,她才会按着来做。身体有点弱,但是我已经让秦泊来给她看过了,说是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起来。”
听出怜更话里的歉意,毓弋越发皱眉了:“这是谁?”
“那时候,我听你说起你的身世……就让人去找,一直到前两天,才找得到,因为登基的事,耽搁到现在……”怜更的声音越来越小。
毓弋眼中浮起一抹不信,指着那妇人,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女人是我娘?”
怜更连忙点头,笑着道:“你以为她死了,其实她只是被关起来了。大概是关的日子久了,才会变成这样,秦泊说……”
“开什么玩笑!”不等怜更说完,毓弋大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怜更张着嘴定在那儿,看着毓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以为随便找一个女人说是我娘,我就会相信?我就会如你愿地当一个被软禁的王爷?”
“毓弋……”怜更叫了一声。即使知道自己身份后毓弋一直冷嘲热讽,却也从来没有像这样说过话。
那话语间的冷怒,仿佛要把人吞噬殆尽。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傻傻地相信你吗?无缘无故地告诉我找到了我娘,你认为我会就这样任你控制?”
“我……我只是以为……你会想找到她……”怜更微微垂了眼,“我是希望你死了反击的心。”他吸了口气,“现在也许还跟软禁无疑,但是过些日子,就会把人都撤走的了。只要你没有造反的意思,又怎么会一直看着你呢?”
毓弋冷哼一声:“你叫我怎么相信?伪帝余孽,除了我跟毓臻,没有一人活命,毓臻有戚国侯这个舅舅在,能活命很正常,可是我呢?我凭什么让你们饶了性命不只,还封了王?这个陷阱你不嫌太明显了么?”
怜更张了张口,没再说话。
风中似是掠过一丝短促的鸣叫,怜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脖子上一寒,人已经被毓弋钳在了胸前,项上抵住一把锋利的匕首。
两个人无声息地落在毓弋身后,一左一右地防御着。
怜更慢慢扫过这一切,惨淡一笑:“毓弋,我早说过,我没有你想的价值。”
“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说了算。你现在是皇帝的哥哥,天子亲封的珞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没有价值么?”
“放弃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怜更合眼一笑,笃定地道,“你逃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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