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令

29 二十九


毓臻沉着脸不说话了。
    怜更也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呵呵。”终于,毓臻轻声笑了出来,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你再说一遍。”
    “毓弋死,我死,即使这样,你还要杀了他吗?”怜更心头发痛,却没有一丝犹豫。
    “同生共死……”毓臻一字一顿地念,“毓弋究竟有什么魔力?你到九王府不过两个月,居然就向着他了?”
    怜更微一合眼:“若他要杀你,我也会一样做。”
    “施舍么?”毓臻冷哼一声,强硬地吻上怜更的唇,“用不着。你是我的,人也好,心也好,还是,你想告诉我,你爱上了毓弋?”
    感觉到毓臻在唇上任意肆虐,怜更皱了眉,却怎么都挣扎不开,吻与吻之间是暧昧的喘息,他却只是怔怔地张着眼,久久不哼一声。
    “说话!”毓臻低喝了一声,怜更却始终没有回音,似是毓臻的那一句问话,已经让他无力回答。
    毓臻看着他脸上的出神,终于发狠地伸手扯下了他的上衣,一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唔……”怜更呜咽一声,微微张眼对上毓臻的双目,感觉到毓臻的手慢慢地在身上游移,他只是难耐地皱着眉,眼中却已经平淡得像是眼前的事情不过云烟。“我没有爱上谁。”
    毓臻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又继续了下去。
    “我,谁都不爱。”腿间的软弱被轻轻握住,怜更只是咬了咬唇,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爱上任何人。”随着毓臻的□□,他终是低低地一声轻呼,随即便死死地咬住了唇,好半晌才松了开来,拼命地压抑着急乱的呼吸,不死心一般地说下去,“我不可以爱上任何人。”
    最后一句,轻得只剩下气音,毓臻却还是听到了,心中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怜更缓缓合上的双眼,掩盖之下,那双眼里似乎有着眼泪。
    僵硬地抽回手,毓臻慢慢松开了怜更。
    “对不起。”有点惶然地道歉着,毓臻仓皇地坐了起来,嘴里还是说着,“怜儿,对不起……”
    怜更微微一动,慢慢张开眼,却正看到毓臻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手臂上毫不留情地划下。
    “臻!”怜更吓得一声惊叫,半撑起来一把拉过毓臻的手,鲜血就那么顺着手臂流在他的身上。
    看着怜更脸上的紧张,毓臻忍不住轻轻一笑,见怜更有点茫然地抬头,他才开口:“看到你会紧张,感觉真好。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
    怜更只顾着他手上的伤,也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喃喃道:“你怎么拿匕首划自己了?都不痛的吗?臻是笨蛋!”
    毓臻又是一阵轻笑:“对,‘真’是笨蛋。”见怜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伸过手去想要抚怜更的头,怜更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才任他的手抚上自己的头发,毓臻自嘲的一笑,“我是笨蛋,才会那么伤了你。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记牢一点,痛了,就会记得以后不要再伤到你。”
    怜更只是看着他手臂上的伤,血越流越多,怜更急得直叫:“叫秦泊,叫秦泊来。血都止不住了……”
    “我说了,没关系。”毓臻叹了口气,伸手点了自己手上周边的穴道,血流慢慢地缓了下来。“让它就这么一会。”
    怜更还是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的手,好半晌见到血慢慢止住了,才长长舒了口气,一抬头就看到毓臻一脸的笑容,几乎是逃避地别开了眼,他还是能感觉到毓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叹了一声,怜更小声地说:“为了我,不值得。”
    “值得。”
    “不值得。”怜更强硬地反驳,“你一定会后悔的。”
    毓臻笑着搂过他:“后悔就后悔吧,现在值得就够了。”
    怜更僵硬地任他抱着,听到毓臻不再说话了,久久,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臻,你真是个笨蛋。”
    毓臻笑了笑,并不说话。过了很久,才终于道:“怜儿,你怎么想都好,就算,你真的爱上了毓弋也好,最近不要见他。”
    怜更动了动,没有去问为什么,只是等着毓臻说下去。
    毓臻又是一阵沉默,最后才低声道:“其实,父王说过,太子的事,他可以不追究。”
    “条件呢?”
    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不追究,也一定有不追究的条件。
    “我和毓弋,谁把你交出去,谁就可以脱罪了。”毓臻迟疑了一下,道。“我绝对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但是,毓弋的话,就很难说了。他有能力,也有野心,如今太子一死,对他有威胁的人就只剩下我,如果他把你交出去,我死,王位大概就会落到他手里了。”
    要我吗?怜更轻轻一笑。
    皇帝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怜儿,不要怕,有我在。”见怜更沉默,以为他是怕了,毓臻抱得更紧一些,柔声安慰。
    怜更只是笑了笑,轻轻握住毓臻的手。
    环抱着自己的手,在十年前的雪地里抱起只剩下一口气的自己的那双手,始终宠溺地抱着自己给予温暖的手。
    时间,已经不多了。
    夜色如水,怜更半倚在床头,没有点灯,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毓臻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房间里,只有必须进宫时让楼叔守在门口之外,连最机密的事情都留在这个房间里。
    半刻之前宫里密诏把毓臻传了进宫,夜空无月,这时大概是他身边最松懈的时候了吧。
    怜更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窗外,果然见到一个人影自屋檐跳跃而近。
    “我差点以为你要比皇上的人来得迟了。”看着那人影从窗外窜入,立在床前,怜更终于低低一笑,轻声道。“雁琉云不愧是雁琉云。”
    夜色之中,立在床头的人正是雁琉云。他听到怜更的话也并没多大反应,只是道:“皇上开了口,谁把你交出去就饶了谁,不过看来怜少爷已经知道这事了。”
    “那么,毓弋是想怕臻把我交出去,还是准备把我捉去送给皇上呢?”
    “当然是前者。此地不宜久留,怜少爷先随属下离开这里再说吧。”
    怜更开颜一笑,慢慢爬起来,身上居然已经穿得整齐,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才转过头道:“不必了,你回去就说,你慢了一步,我让皇上的人给捉去了吧。”
    “怜少爷!你……”雁琉云一惊。
    怜更拍拍他的肩膀,依旧笑颜如斯:“当然,如果你愿意跟毓弋说,我是为了去跟皇帝求情,好让皇帝把他们两个都放了,那是最好不过了。”顿了顿,怜更又看了窗外一眼,声音低了下来,“那么,臻和毓弋,搞不好会真的找皇上拼命。”
    “怜少爷……”雁琉云看着他,黑暗中怜更脸上的表情,他看不到。
    怜更叹了一声,又笑了一声:“他让你来救我,我很开心。可是,他们为了我卷入这样的事来,已经足够了。接下去的争斗,没有必要,我来解决就好。”
    我来解决就好。
    只是那么轻的一句,明明出自那个比谁都要弱小的人嘴里,却让人听得无比安心,仿佛有那一句话,就能解决所有的难题。
    雁琉云站在那儿,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回去吧。你在这里只会碍事。”见雁琉云还是一动不动,怜更终于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一声,推了他一把,“琉云,回去。”
    “还有话要说么?”心里明白这也许是最后一次,雁琉云在窗边停了下来,低声问。
    “没有了。”怜更笑了笑,又推了推雁琉云。“你爱编什么话给毓弋,随便你。”
    “真的没有?”雁琉云不死心地又确认了一遍。
    怜更用牙磨了磨下唇,终于开口:“有,有一句。”
    雁琉云松了口气:“说吧。”
    “如果,”怜更想了想,“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有必要了,就跟他说,‘我很想可以爱上你’。就是这样。”笑了笑,怜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不再看雁琉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再说吧。他永远听不到是最好。”
    我很想可以爱上你。
    雁琉云琢磨着这句话,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句“保重”,一跃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听到身后静了下来,怜更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软倒在地上,一手扶着桌子边缘,微低着头,就能感觉到有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大滴大滴地打在手背上。
    哽咽得几乎不能呼吸,怜更一手慢慢捂住胸口,慢慢弯下身去。
    身后没有一丝声响,毫无预兆地伸过来一只手,手上的丝帕用力地捂上怜更的口鼻,只是半晌,怜更就软软地跌在了那只手的主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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