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衾记

第40章


  听得这话,风展辰眸子里光彩一闪,已是露出一丝笑意来:“原是如此,怪不得前后不一来着。也是,这事总归拖着不甚好,早些处置了,早些了当,免得打草惊蛇了去。”
  说到这里,那风展辰略略筹算一番,便令人回了些礼,与琥珀说了数句话,便端茶松了琥珀,自转到内房里去。
  自入了内房,风展辰便立时唤了素燕过来,换上一身藏青海涛纹夏单衫。头戴方巾,脚踏石青素纹鞋,略略看着算得齐全了,他便唤人备下礼,自坐轿子往那城守府里而去。
  这风家原是金陵城里地大家,自是占得好位子,离着那城守府却也不远,不过两盏茶不到。风展辰便入了城守府里。
  虽说风展辰算得城守昊江的熟人,但内院却也不能随意出入,故而,他先便被引入了外头接客招待的厅堂,吃茶等候着。
  那金陵城守昊江原是金陵城的一个寒素子弟,家里贫着连着粥都吃不上。若非是老母操持,又有金陵城几家大富人家以资助学子之名,送到书院与寒素子弟,怕他早已是沦为下贱之人了。故而。这昊江虽当了城守,但待着城里的那几家大富之家,却有几分亲近的。此时他原在内院的,只听得仆从说风家公子来了。便立时出来。
  才转到外厅,昊江一眼便见着风展辰低首吃茶,神色悠然自若,颇有几分闲淡的风度,心里想了想。昊江倒越发多了几分敬重之色:“风家公子。今日怎生登临造访?可有甚大事来着?”
  听得这话。那风展辰立时放下茶盏,起身抬首,往那昊江之处看了一眼。便自然行礼道:“学生叩见大人。”
  “这没人地地方,何须如此多礼。”昊江忙着趋步虚扶了风展辰一下,吩咐着丫鬟送来香茶,方遣了仆从,笑着与风展辰道:“多亏着风公子那日送了好些珍贵的药材,现下老母得了几分气力,越发得好了。身为人子,若非官身,真真应与你一拜以谢。”
  说着这话,那昊江拱手为礼,神色间一片愉悦之意。
  看的如此的样子,那风展辰暗暗盘算一番,才起身笑着道:“大人如此,真真折煞学生了。这药材原便是用着的,若不舍得分毫与人,日久年深,药力消散,更为可惜。况人力所及,天命可续,乃是老夫人的福泽所在,若全然归于药力,倒太过了些。”
  听得这一通话,那昊江越发得欢喜,和气着说了好些话,才猛然回想过来,笑着道:“倒是本官太过唣了,这半日的工夫,也未曾问着你来此的意思。有事你尽管说来,只要不是违了那国法的,本官一定尽力处置。”
  风展辰原还吃着茶,听到这里,忙是起身一礼,心里一番筹算思虑,便开口道:“学生原是为了前番地一件事来着。”
  “前番的事?”那昊江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先让那风展辰坐下,方笑着道:“可是朱家递来的状子?这件事却也好笑,那朱家公子百般求着本官早日开堂,朱老爷遣人亲手送了信笺,恳切本官莫要为难那位小姐。至于你,更有意思,先前不说别的,只一力拖着,眼下又想着如何,却不会是想立时开堂送审罢?倒是不知那位小姐是何方人士,竟是惹得你们如此?”
  风展辰思虑了半晌,才是深深叹息了一声,道:“大人,淡如她原是我的妻子。”
  这话一说,那昊江猛然一愣,口中的热茶差点呛着了他,好生咳了几声,才讶然道:“此话如何说来!从未听得你有这等喜事出来,难不成这竟是私定的事?”
  “大人有所不知。”那风展辰心里一番筹划,早已定了内里,只将淡如的身世细细地描述了一番,才叹息着道:“因着如此,淡如先前虽与我定了婚约,但碍着出族十年,方可隐去父母姓名,执意托了好些年。家中父母不喜,只得先定下三生,原想着今年明面上说的,不想淡如她却有了身孕,方耽搁到如今。不想,那朱家地公子不晓得内里,竟又拖了淡如生父来。淡如原为母亲之事心怀愤愤,今番看得如此,便执意将此事明正处置了,也算还她母亲一个公道。”
  “原是如此。”昊江虽有有些疑惑这内情,但思虑半晌,想着总归与自己无关,何必斤斤计较了去。况且这女子地身世甚是可怜,风家已是这么说了,便这么当了就是,由此他只陪着叹息一声,就道:“既是如此说来,本官便玉成了一段佳话,也是不错。”
  听得这话,风展辰心里微微一喜,只笑着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一卷状纸,递与那昊江,道:“大人,学生此来,除了恳请大人明日开堂审案外,却另有一桩案子,想着大人早日处置了去。”
  昊江将这状子取来细细看了,眼里不由闪过一丝讶然,他原想着推了这案子,但思及那尚是躺在床榻上地母亲,心里不由一顿。他父亲早逝,早不复印象,唯有母亲一人,自小就将他拉扯长成,看着这上头,他对那杜小姐倒有几分认同。想了再三,昊江才是颔首道:“也罢,这状子放下,我过两日开堂便是了。”
  
第三十四章 周全 下
    听得这话,那风展辰倒是有些愣怔,以他先前所想,这件事必不是这般容易过去的,早已备下不少说辞了,只想不得临了头,那昊江竟如此容易就应承了过去。由此,他愣了愣,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眼看着昊江不似说笑,而是全然应承着,才淡淡一笑,起身与昊江一礼,道:“如此,这事便全仰仗大人公道了。”
    昊江却也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示意那风展辰坐下,方吃了口茶,淡淡笑着道:“那位杜小姐,竟有朱老爷与你两人帮衬,必也有些缘故。只你两家原就是福而有道,好善乐施的大家,本官寒素时便多承照顾,只要这小姐手里有把柄,本官成全了这一段母女之情,也是应当的。便真真不成,也必无事的。”
    听得这一通话,风展辰心里一动,倒也晓得这昊江的几许心思,当下里深深一礼,就自说起别个的话来。
    昊江见此,也多有些教诲等话,说了半日,那风展辰才告了辞。内里事已是定了下来,昊江只送了几步,就遣人将那风展辰送了出去,自个却往内院里去了。
    风展辰心里筹算再三,想来这里事务俱是妥当了,面上不由也带出几分温煦,不想才出了门庭,便见得远远地驶来两辆车马,一前一后走下两个男子来。
    这前面的男子,年约四旬,面白微须,眸光闪烁不定,形相却清瘦。穿着一身藏蓝福寿纹单绸子长衫,看着倒有几分不寻常。那后面的,不是别个。正是那朱家大少,朱益大公子,眼下他穿着一身油绿落花流水纹绸衣。只身形甚丰,稍稍走了几步路,也落得满头大汗。
    此时那朱益原还没个计较,只哼哼着取了纱绢擦拭着,不想抬眼就看到风展辰正凝视着自个几人。
    这风展辰的事,朱益原还瞒着江钦守地,眼下自有些心虚。想了半日,才嘿嘿笑了一声,与风展辰道:“风展辰,你怎麽也在这里来着?”
    淡淡看了朱益那油光的圆脸一眼,风展辰却也应和着不说破什么。只若有深意地打量了江钦守一眼,才无甚滋味着应了一句:“原是朱益你来了,可也是探问老夫人的病情?”
    “正是正是。”那朱益用纱绢擦了擦脸,扯着嘴哈哈笑了几声,就忙忙着扯着江钦守,直往里面闯了进去:“这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风展辰看着朱益地形色,略一思虑。便晓得原是因着近些日子衙门总没个动静,今日两人专程赶来催促来着。这事原无甚关碍到自己与淡如,说得好了,倒也可称得一句同心同意了去。
    想来接下来,两人自是得意的。只不晓得。明日过后,还会是这般有兴致么?只朱伯伯。虽有心敲打朱益,为人父的心意到了,但下面朱益怎么想着,倒也难说了……
    带着几分感慨,那风展辰自踏上车轿,吩咐了仆役几句,只默然不语。心里一番计较罢了,他想起那淡如和瑞瑞,虽轿子里甚是炙热,却越发得觉得身骨舒坦了起来。
    这厢风展辰自是心情愉悦,只那昊江,倒是有些倦倦起来。这热暑天将近,况这些日子照顾着老娘,又牵挂着正事,昊江这金陵府地城守也安睡不得,由此,虽不是午膳过了,他也渐渐觉得眼皮子耷拉下来。
    外面打起帘子进来的城守夫人见着这自己老爷如此的样子,忙忙将手上端着的一碗冰镇过的冰糖银耳莲子汤放到前面,笑着道:“老爷,可是累着了,这莲子汤软濡细致,又是冰镇过的,最是能去暑气,调养人的。老爷你吃一盏,撑过了午膳再睡,待身子才好着。”
    “原是夫人你来了。”那昊江抬首见着自己夫人来了,忙扶着她坐下,只将莲子汤放在一边,道:“你已是六个月地身子了,小心调养身子,怎还做这些操劳着的事?只交给小丫鬟做就是了。”
    那城守夫人只绞了绞手中的纱绢,看了那莲子汤一眼,便微微皱眉道:“就是因着这身子,我连着母亲都不能亲自侍候,倒累得老爷这么着,我心里总不是滋味。今日也就熬了些莲子汤,母亲那里已是送了温热的去,老爷好歹吃着一点,也算我的心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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