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金祭

第83章


属下恳请大人收回成命,准属下贴身护卫。”
  殷宇安看着那张诚恳坚定的脸,不觉地蹙了蹙眉,“此次与往日不同。”
  “十四乃北疆第一骁将,跟随我出战多年甚为熟悉我的用兵之道。此次叛乱他已是早有准备,现下加上失子之恨只怕是势不可挡。”
  “再者此次出战将士之数不足其之一二,且久待于安乐之市自是不比整日提防胡贼的北方大军。”
  “大人即是知晓此次凶险为何不容属下伴随?”闻言,那夫更是急切呼道。
  “起来罢。”殷宇安轻声一叹,起身负手而立直视那夫的眼。
  “我殷宇安向来无胜不归,明日一走便不知何时能回。”
  他轻笑一声,“兴许再无归日。”
  “大人!”
  殷宇安抬手打断那夫。他笑意渐敛,眼神坚定却也无奈,“你定得留下。”
  “凌一...我交予他人不安心。”
  那夫眼波微动,怔怔地盯看着殷宇安。那淡然的口吻弥漫出苦涩的味道,让他不禁眉端紧蹙。
  “我知晓你喜爱她。”
  突袭来的一句惊得那夫半晌动弹不得,“大,大人!”
  “不然那日你也不会放凌一离开竹坞。”殷宇安看着他淡然而道。
  那夫神色一僵,连忙跪拜于地却无丝毫辩解。
  那晚凌一方离开卧房他便察觉到了,只是尾随她至竹台上时竟见她哭得好不伤心。他解释不来自己为何又悄悄返入竹坞静看着她一脸慌张地划船离开。原以为此事会无声地沉溺下去,可万万未料到竟丝毫逃不过他的眼!
  “属下知罪。”
  “当日已是罚过你了。”殷宇安垂眸看着那夫好片刻也不唤他起来。
  寒风窜入门来,撩拨烛火猛烈跳跃。
  “若我三年未归...”
  紧蹙着眉,殷宇安隐忍半晌,哑声说道,“你代我好好照顾她。”
  “大人!”那夫浑身一搐,仰起的满是惊愕的脸上竟是暗红一片,“属下对小姐毫无非分之想!”
  “属下,属下愿竭尽全力护卫小姐直至大人还朝之日。”
  殷宇安静默地垂望着那夫半晌无言。他转身跨出香阁仰望满天飞雪。
  愁痕满地无人省,雪覆琅玕影。闲阶独立倍凄凉,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
  .
  庚曦十八年,北疆大将轩辕十四猝然兴兵起反,屠杀城民。边疆胡贼借机兴然作乱,民不聊生。当朝皇帝惊惶无措,亲临王府苦求回昔日镇北将军殷宇安。
  庚曦十八年,年初四。辞官仅两日的殷宇安被御封为镇国大将军,率领不足四万将士出战北疆。
  .
  殷宇安走后第三天,大雪初霁。明晃却冰冷的天光照亮了犹挂冰雪的满园林木。天地同色,只有苍茫而臃肿的白。
  推开窗,无风的天气,连那湿冷的气息也变得安静起来。皇甫轩深吸两口漫入殿内的冰冷梅香,薄唇轻启,“你说张廉余党供出此事也有太后参与?”
  简启央恭敬回道,“回皇上,臣曾亲自审问那晚御书房当班宫人,其已招供是清渺殿的人以百两为诱,令其更换书房灯芯。”
  “且臣意外发现当晚谋乱之人竟有数十人是宫人伪扮。”
  浓眉蹙起,皇甫轩面有瘟色,“不想这后宫之中竟是如此隐晦不堪,真是让朕大为震惊呐!”
  “当日若不是殷宇安,只怕朕又是一位死于内监之手的皇帝,让后人耻笑!”
  闻言,简启央连忙跪下,“皇上息怒。”
  “皇上英明盖世,智勇过人,只是仁孝为先方才疏忽大意。”
  皇甫轩转过身来,看着跪于地上的简启央。
  “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言无妨。”
  “任太后虽说双目失明常年软禁于清渺殿之中,可皇上切不可大意。”
  “二十年前那次震动朝野的叛乱可是全全出自于太后之手啊!”
  皇甫轩蹙眉半晌无言。
  “当年先帝也未能制服下太后,只怕现下朕更是难动她分毫。”
  “恕臣直言,任太后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名女子。只要皇上铲尽其身边亲信,使其孤立无援,想必她也无力再掀波澜。”
  皇甫轩静默地点了点头。
  “臣以为,除后宫隐晦之气,不但要清除余留下的任氏势力还得有人重新建立威信,整顿后宫。”
  见皇甫轩并不出声打断,简启央继而又道,“皇后乃后宫之主,掌管整个后宫。只是皇后若要立威于众多嫔妃之上仅持这称谓怕是不够的。”
  皇甫轩挑眉脸色微沉,缓声说道,“那依你的意思,朕不仅要立她为后还要百般宠爱了?”
  “臣不敢!”简启央听出那口气中的怒意,连忙叩头认罪,“皇上,臣只是就事论事,并无偏袒自家女儿的意思。”
  皇甫轩转身走开,口气平淡似随意说道,“简启央,莫要以为立下大功便可持功自傲。”
  “臣万死!皇上恕罪!”简启央跪着转过身,面朝皇甫轩。
  “你可不是他殷宇安。”
  “臣妄言,请皇上恕罪!”
  正值此时,殿外传来通报,说是皇后求见。皇甫轩看了眼跪于地上地简启央竟未唤他起身便让人传皇后进来。
  虽然时值新岁,可近来朝事堪忧,皇后简颜宁未似其他妃嫔穿着喜庆。她只着一身浅紫色暗花织锦宫服,头戴几点零星珠翠。她盈步走近,瞧见简启央跪于殿内微微一顿,继而朝皇甫轩福身问安。
  “臣妾见过皇上。”
  待皇甫轩点头为应后,简启央方才叩拜道,“臣简启央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父亲无须多礼。”
  简颜宁瞧了瞧皇甫轩的脸色,见他好似未有怒色却也不敢贸然唤她父亲起来。
  皇甫轩看了简颜宁一眼,缓缓步至案前坐下,这才出声言道,“你下去罢。”
  “是。谢皇上。”简启央应声而起,转身离开时深深看了女儿一眼。
  见简启央闭门退下,简颜宁弯唇笑起唤来婢女端上一盅热汤,和声言道,“臣妾见皇上近来整日为朝事烦忧,特让人熬了安神补气的药汤。”
  “皇上趁热服下暖暖身子。”
  皇甫轩冷眼瞧着她将热烫的药汤舀入青花瓷碗中双手呈递过来。他接过汤碗,舀动着洁白如玉的汤匙发出清脆的碰响。
  “皇后也喝些罢,”皇甫轩扬眸看向眼前端庄贤淑的妻子,将汤碗复又递于她的手上,含笑说道,“想必皇后近来也是心神劳顿,合该补补身子了。”
  假装未听出他话中之意,简颜宁温和笑着接过碗,“谢皇上关心。”
  皇甫轩靠上椅背,一副慵懒之态,“皇后可知令尊于数日前的叛乱中立下大功,可谓是救了朕一命。”
  “父亲身为臣子,护卫皇上本是分内之事。”
  “只是朕实为不解,他是如何知晓张廉叛乱的?”
  “臣妾昨日听父亲说,是镇北王殷王爷告知父亲的。”
  “哦?”皇甫轩斜唇一笑,“那简大人可是甚知识人之道啊!”
  “好在朕欲擒拿的殷王爷忠心不二,要不可连累了简大人一并犯了那谋逆之罪。”
  闻言,简颜宁连忙跪下,“皇上,家父对皇上可是忠诚可鉴,绝无二心。”
  “他是深知王爷的为人,又探得那张廉确有谋逆之心方才与王爷一同共商计策的啊!”
  “皇后何时竟对王爷这般言加褒奖了?”皇甫轩敛眸垂望着她,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微湛,“皇后可是害怕朕除掉殷宇安后便要遏制外戚之势了?”
  简颜宁脸色微僵,慧黠的双眼即刻盈满泪水,她轻泣道,“臣妾嫁于皇上便是皇家之人。臣妾只一心盼望皇上龙体康健,朝政和泰。臣妾深知自身的身份与责任,皇上待臣妾娘家已是万分眷顾,臣妾...”
  “好了,起来罢。”皇甫轩见她泣不成声,伸手轻抚她起来,“朕只是与你提个醒。”
  “那清渺殿虽是先帝所建,可朕却始终不以为然。一时心软可是会为后人留下无穷祸患。”
  虽说皇甫轩语气亲和,可简颜宁却是听得浑身冷颤。
  “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皇甫轩见她面色泛白这才不再言语。简颜宁平静地舀出一碗热汤又递于皇甫轩面前,见他接过饮下方才放下心来。
  这时,内监总管江尚喜一脸喜色急步走近,可瞧见皇后也在时却只是行礼未有急于禀告。
  皇甫轩眼波一动,连忙打发简颜宁退下。
  “皇上,方才宫女来报,说是娘娘醒了。”
  “当真?”一扫满脸冷硬,皇甫轩毫不掩饰眼中漾出的笑意。江尚喜欢喜地连连点头,回身欲取过披风与他围上,哪知他那主子早已是窜出御书房,急奔寝宫而去。
  未来得及通报,皇甫轩已是径直踏进寝宫,一时惊得满殿宫女急忙跪地相应,一片窸窣声响。
  昏迷数日的凌一终是睁开了眼,正靠卧于他那龙塌之上。皇甫轩缓了缓呼吸,轻声步近榻前。
  “凌一,”皇甫轩俯下身殷切观望着那张青白的脸。
  干裂的嘴唇布满白色细纹,凌一一脸惨白仿若屋外覆着冰霜的天地毫无生气。半敛着的眼好似冬日里未凝结的湖面,虽是依然漾着轻柔的波光,可那温度却是寒的。可怜那曾经娇美无双的容颜现下竟憔悴得再无半点姿色。
  皇甫轩矮下身,轻柔地拾起她放于身旁的手握于掌中,满眼欣喜可语气却轻柔,“凌一...”
  “你整整昏迷了五日,”皇甫轩趴于龙塌旁,一瞬不瞬地盯瞧着那双好容易才开启的眼,“凌一,你若再不醒来,朕可当真会要了那些御医们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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