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金祭

第78章


手持火把的禁军急行跑过,带走一阵窸窣声响。
  待禁军远去,穆可青自黑暗墙角摸出,松开捂于凌一嘴上的手,拖起她便走。
  “放开我,你这骗子!”凌一挣扎不脱,瞪着红肿的眼,咬牙狠狠咒骂道,“你不是说他早有准备么?”
  “那么些侍卫,他还能脱身么?”凌一满脸泪痕鼻端通红,嗓音已是变得沙哑,“你们,你们都要置他于死地!你们为何都要置他于死地?”
  “放开!放开我!”
  “小姐倘若再这般哭闹可是出不了宫门了!”
  “他困于宫中我一人出去作何?”
  “小姐可知此刻返回将有多大的凶险?”
  凌一仰首而视,鼻翼微张,“我早已是他的人!倘若他弑君谋反,那就让皇甫轩一并将我株连了罢!”
  穆可青顿时怔住,她眼中闪烁着的坚定与决然让他震惊。猛然间,他仿佛看到二十年前那双相似的含泪的眼。
  穆可青沉凝半晌,沉沉叹了声,“小姐这般以死相随,可曾想到任夫人?”
  凌一徒然一顿,盈满于眼眶的泪怔怔滴落下来。
  “我娘?”
  “是。您的娘亲任夫人!小姐可有想过她?”
  “可是,”凌一蹙眉半晌才道,“我娘她...”
  “她尚在人世。”
  “你知晓她的下落?”凌一满脸惊诧。
  “是。”穆可青看着她沉沉应了声,“小姐出宫后,下官定带您去见夫人。”
  凌一张合着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在京城?”
  “她...好么?”
  穆可青未有回答,只是趁着她安静下来的功夫拉着她的胳膊朝宫门口走去。
  “不,”方走几步,凌一摇着头挣开穆可青的手,她退开两步,“我不出宫。”
  “小姐是不信下官所言么?”
  正当此时,御书房方向骤然响起厮杀叫喊声。凌一回头而望,却见御书房上空一片火光映天。
  “怎么回事?”
  穆可青见状亦是有些不解,他转眸思量了片刻连忙上前劝道,“宫中即将大乱,小姐还是随下官速速混出宫去罢!。晚了,可是想走也走不了!”
  “小姐怎不想想,倘若王爷安然脱险却得知您被囚于宫中,您让王爷该如何是好?”
  “倘若他脱不了....”话未说完,凌一徒然顿下。远处那愈来愈惨烈的叫喊声撕磨得她的心一阵阵地抽凉。
  “倘若今晚大人未瞧见我与他一同出宫,”半晌,凌一深深吐纳一口气,“那便是我已死于宫中...让他不必再寻了。”
  闻言,穆可青眉目微轩,“你...”
  “若大人见到我娘,请转告她...女儿不孝!”
  说罢,凌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御书房跑去。穆可青守望着她的身影溶入夜色之中,叹了声,“可当真与你一般模样...”
  .
  御书房一片狼藉,书架斜倒,书卷文案随处都是。死残的侍卫已被全数拖出。地上一滩滩未干的血水浓稠发黑,火把移近,蒸腾得满殿一股腥臭。
  简启央见皇甫轩跨入殿内,连忙上前禀告,“皇上,反贼张廉已是畏罪自尽。余下军师近身护卫等十数人已被臣关入死牢,待皇上亲自审问。”
  “好。”皇甫轩双眼微眯突湛戾气,“张廉兴兵谋反罪诛九族。明日正午时分拖于集市当众鞭尸以警后人!”
  “是。”
  “死于叛乱中的禁军风光厚葬,厚之家属。”
  “是。”简启央垂首又道,“臣方才命人勘察,发现殿内灯引皆被人动过手脚。臣恐此时叛乱必有宫人为助。臣以为现下应当立即派人封杀整座后宫,以免遗漏余孽。”
  “准!朕命你严办此事!后宫上至太后下至奴才宫女你皆可传唤审问。”
  闻言,简启央连忙跪拜于地,“臣遵旨。”
  皇甫轩转身走出御书房见殷宇安已是处理好伤口立于殿外,便急步走近问道,“王爷伤势如何?不如今晚便留于宫中好生调养。”
  殷宇安看了眼缠着绷带的臂膀,淡道,“此等小伤,皇上不必挂心。”
  “哼,不想那张廉竟这般狼子野心!”
  殷宇安斜唇淡笑,“若不是他这般狼子野心,明日当众鞭尸的该是臣殷宇安了。”
  闻言,皇甫轩甚是尴尬。他蹙眉沉凝了良久,面带愧色,“是朕误信了谣言,错怪了王爷。”
  “树病而虫蛀,心间而生疑。”殷宇安蹙眉长叹一声,自怀中掏出那半边虎符递于皇甫轩。
  皇甫轩一惊,“这是作何?”
  “皇上急召臣入宫不就是为了这个?”
  “这...”皇甫轩盯着递来的虎符,犹豫着并不伸手接过。
  殷宇安撩袍跪拜,竟惊得皇甫轩退了步。殷宇安又自怀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现下我朝已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臣一介武夫只识遣兵之术,于朝为官实为烦倦。臣恳请皇上收回虎符,准臣辞官还乡,闲度余生。”
  皇甫轩怔得半晌未有动作。方才的叛乱确是让他对殷宇安心生愧疚,可身为帝王,皇甫轩心中思忖最多的仍是殷宇安手中的军权。他正担心经此一战欲要回军权更是不易了,谁料他竟主动上交军权辞官还乡!
  “你,当真要辞官?”
  “是。”
  未有想象中那般欣喜,皇甫轩见他这般竟有些酸涩。他扶起殷宇安,“你于朕身边数十年,护朕登基,坐稳皇位,平定北疆,立下无数功绩。”
  顿了顿,似难以启齿,皇甫轩叹了声,“朕,错待你了。”
  “若臣是皇上亦是会这般做。”殷宇安说得坦诚却也难免无奈。
  “你明知朕要擒你,却为了朕的安危仍是冒险进宫?你大可早早告知于朕。”
  “皇上已是不再信任臣,臣多言无益。”
  皇甫轩无言以对,想他殷宇安先前确是几次提醒张廉心怀不轨,可那时一心只想如何擒住他,根本不曾担心过年只弱冠的张廉。正值沉默之时,江尚喜急颠颠地跑来禀告,“皇上,宫中有人作乱,几处库房与阁楼都突然失火。”
  殷宇安眉端轻蹙,“可有捉到人?”
  “回王爷,捉到一名小宫女,她哭喊着只是碰巧经过。奴才瞧她模样也不像是敢作乱的人。”
  “哼,那你倒是说说长甚么模样的才该是反贼?”皇甫轩怒道。
  “奴才该死。”
  “还不快去禀告于简大人,杵在这儿作何?”
  江尚喜被吼得一颤,得得索索地回道,“皇上,那,那涤心阁,也...”
  皇甫轩脸色大变,“甚么?”
  “涤心阁周围无池湖之类水源,火势,火势甚重。”
  皇甫轩慌忙侧首张望,当真瞧见涤心阁一团通红,浓烟滚滚。
  “可是有哪位娘娘被禁于阁上?”
  “嗯?”
  “不然皇上为何如此慌张?”
  闻言,皇甫轩浑身猝起一阵冷战,他望向一脸淡漠的殷宇安干笑了声,“未有!只是,只是前些日子自西方之国新进了一批佛文经书,皆存于,那阁上...”
  “还不快去救火!”不及说完,皇甫轩冲江尚喜大吼道,“若是救不出,救不出...都给朕跳进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殷宇安看着皇甫轩惨白的脸,心下生疑却未有多想。他将辞呈与虎符递于皇甫轩,见他只是转交于一旁的苏彦也未有多看一眼。
  “臣还有一事。”
  “何事?”皇甫轩蹙眉看向殷宇安,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北疆驻守大帅的独子现于京城之内。臣辞官之后,皇上可多多提拔此人。一来可备战时所需,二来可稳住北疆大军。”
  闻言,皇甫轩眸光拢聚,看上殷宇安的眼,“这是何意?”
  “北方地广人稀,条件艰苦。常年驻守难免会心生抱怨。若皇上多加提拔抚慰,又留之根脉于朝中为官,可断绝其逆反之心。”
  皇甫轩沉凝片刻,突道,“你数次阻止朕调兵回京,可是那轩辕十四已是有逆反之心?”
  “不是。”殷宇安淡道,“十四生性直率,脾性火爆喜战。他只是久驻北疆,略有微词。”
  皇甫轩摆了摆手,“若不是怕他趁进京之际谋反生事,你也不会坚决将他留置与北疆。”
  “是朕糊涂啊,险些酿下大错。”
  “皇上宽心,倘若他知晓臣已辞官归乡,独子轩辕石武又留任于京中,定是会一心效忠皇上。”
  轩辕石武!在旁听着的苏彦浑身一颤,顿时面无血色。
  见皇甫轩不禁地总朝涤心阁望去,殷宇安屈膝拜别。
  皇甫轩送着殷宇安方下月台,便瞧一人自远处跑来。待近来一看,竟是殷宇安的护卫,那夫。皇甫轩心下一紧,转首看向苏彦却见他竟是一副极惧之色。皇甫轩顿时惊得大气不出,难道是那夫寻凌一来了?现在若是让殷宇安知晓此事,恐怕又得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大人!”那夫与皇甫轩行了礼,径直步于殷宇安面前。
  “何事?”甚少见那夫一脸急色,殷宇安心下竟莫名地不安起来。
  那夫斜瞪了苏彦一眼,回道,“石武被苏大人抓去了。”
  闻言,皇甫轩侧首问道,“可有此事?”
  “臣,”苏彦扑通跪地,俯首谢罪,“臣当真不知他,他是轩辕大人的独子啊!”
  “你将他关于何处了?还不快快放出来!”
  苏彦仰头看向皇甫轩,急切难语。
  殷宇安见此状脸色突沉,厉声喝道,“石武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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