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请伴彩云归

    云梯公司里，我两眼正滴溜溜地转动，期待公司地毯上再出现一些需要我清理的杂物。
    可是我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却生怕打扰了在座的我眼中的白领们。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皮底下偶尔闪现的猎物，而并不敢有任何收获！
    在我偶尔经过他们时，有一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大姐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她对旁边的人说的话很轻易地就飘入了我的耳里。
    “这小丫头她是来干什么的？打杂的？”
    “不知道啊，不像！”她旁边的人回应。
    我主动过去与她打招呼：“大姐，我是刚来公司搞卫生的。”
    “大姐？你叫得倒挺亲热！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哟，你这么一叫我，我立马觉得自己老了十岁！”她生气地别过脸去。
    “没有哪，顾美女！你永远是我们推广部的小顾，顾大美女。”
    她邻座的女孩瞪了我一眼，示意我赶紧走开。
    啊！我随意一听，恍然她说的顾大美女是曾经的我。
    看来网络公司的女奇葩大有人在。
    没想到这公司还有一个和我同姓的大姐！只可惜，大水冲了龙王庙，顾家人不认识顾家人。
    除林丹外，云梯公司第二个对我不友好的人就是这个顾大姐！
    “对不起！”我赶紧逃，避开林丹的方向。
    我又来回绕了一圈，仿佛自己是监督他们干活的监工。
    好在他们神态自若，各有各忙。我的来回走动，并未能引起他们的过多关注。
    偶尔我又听见有人议论说：“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这里搞卫生，看来现在找工作实在是太难了！”
    入职第一天掀起这样的小浪花很是正常。很快他们便忽略了我，我也很快变得坦然。
    我大大方方地站在了林丹眼前。
    “林主管，您看大家都在专心上班，要不，等大家下班了我再清扫？”
    林丹起身转脸看了看大家，很不情愿地将我带到另一处有实体墙的房间。
    在这里我看到的是另一处场景。东西摆得到处都是，货比人高，杂乱而有序。
    有一大堆线圈铁片，有几个人蹲在那里拆箱，整理，登记，包装，贴条。
    林丹对他们说：“你们这里需要帮忙吗？顾彩云，你帮他们把这些配件整理干净，注意别弄丢了东西。这里可是我们的返修品库，弄丢了一件，双倍价格赔偿！”
    “谢谢小林子！”他们跟林丹似乎很熟悉，说话比较随意。
    “你们忙吧！”说完林丹扭着她的水蛇腰走了。
    他们头也不抬，认真仔细地干着他们自己的事情。
    我学着他们蹲下来，找了一块专业擦布，一片一片地擦着，又整齐地摆放好。
    我问他们：“请问哪里有水？”
    他们指了指洗手间，我注意到这屋里没有上下水。
    于是我进洗手间将擦布清洗干尽，准备再过来擦洗。
    他们飞快地冲过来，将我的擦布夺下扔掉。
    “你懂不懂，这儿不能碰水！碰了水就全完了！”他们狐疑地看着我。
    “我？实在是不懂。我刚来，搞卫生的，请你们多关照。”
    我满怀愧疚，诚惶诚恐。
    “哦！搞卫生的！那也不能这点常识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我捧出这把万能道歉糖。
    于是我只是将配件表面轻拂，然后学着他们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好。
    他们登记完了，然后开始和我聊天。
    “不要着急，慢慢来，我刚做这行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懂。”
    “是啊，你看看晓华怎么干就行，这又不是你的主差事。要不，我们分你一个小包装，你就当实习，慢慢地了解下。累了，你就自己休息一会儿。”
    那个叫做晓华的女孩看我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怕我没事做不好交差，故意将手头的活给我匀出一部分。
    “谢谢你们！”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同事！”
    晓华开始和我一起干活，告诉我哪儿是标签，哪儿是返修标志，哪儿是退货地址和编号。
    我打开手机赶紧备记。
    网络服务器，集线器，HUB……
    光纤转换器、网络工作站、网络适配器……
    连接线，电缆双绞线，光纤……
    我只想说：“隔行如隔山！脑袋疼啊！脑袋疼……”
    中途林丹走了进来，我赶快离晓华远一点儿，双手紧锣密布地忙活。
    林丹再次告诉我，我最好是每天清晨七点前就到岗上班，提前将卫生打扫干净，因为胡总可能每天会提前来。
    午餐饭盒的卫生要处理得当，不要让下午上班时间整个办公区域留下饭菜的味道。
    还有下班后等他们都离开了办公室，我要将卫生弄好，不要打扰加班人员的工作。
    “虽然工作时间长了点，但其实你的工作比较轻松，不是你的事情你可以拒绝不做。比如说这里，你只是帮忙，不需要承担责任！”
    林丹嘱咐了我几句，看我确实没有偷懒，扭着水蛇小腰又离开了。
    “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晓华关心地对我说。
    “我？我不知道我平时不做事的时候该坐哪里？”
    我终于说出这句话，可怜巴巴地看着晓华。
    从第一眼见到晓华，我就觉得她很善良，不会势利眼挤兑我。
    “林丹不会安排你吗？”
    然后她又说：“你呀，最好是别闲着，闲着反而难受呢。别坐着，来回走路找活干，就当是锻炼身体。这里加班没有加班工资，你对谁负责，不懂的就问谁。你自己慢慢摸索吧，时间长了，其实大家都很好相处呢。今天快要下班了。”
    我看到他们有人开始互道再见，刷完卡，走了。
    我呆在办公室里，我看到胡总又急匆匆地回来了，于是我犹豫着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胡总，我可不可以每天早一些来，晚一点走。”我问。
    “当然，你提前半小时或晚半小时搞卫生，时间是够用的。”他简短地说。
    “可是我想留下来，学习。”我突然冒出“学习”二个字。
    “你想学什么呢？”胡书问。
    “我想学什么叫级联，什么叫交换……总之，我想学网络，我什么都不懂。”
    “你觉得你一个勤杂工，该懂这些吗？”
    胡书左手扬起一支烟，冲天花板吐出袅袅烟圈。
    我注意到他捏着烟蒂的细长手指微翘着，有点女人的味道。
    “也许不该，可是我保证我不会损失公司任何东西，我会很爱惜的。领导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也许我想学也学不会。”
    胡书笑道：“你又言不由衷了。”
    然后他指了指他旁边的一台电脑，说：“你用什么来保证你不会损失公司里的任何东西？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不过我佩服你敢开这个口，有这个勇气和学习的念头。我办公室里正好闲了一台电脑，以后你有时间你可以用它，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学习。”
    胡书桌上电话响起：“胡总，会议可以开始了。”
    “那台电脑没有密码，你随便用吧，就在我办公室里学习！”
    “啊！”我很意外。
    “怎么，不敢？”他挑衅的语气问我。
    “那我谢谢胡总，如果我学会了，我一定要全心全意地为云梯服务！”
    胡书迅速离开办公室，甩给我一句话：“看实际行动！”
    我一个人留在胡书办公室里。
    “哇！这么幸福的我！”
    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第一天上班发生的事实！
    我再走进大写字间，这里差不多有五十多台电脑，我是暂时的保洁大王！
    每一个隔间都是一个小天地，可以看出主人的性格特征。
    有的整齐干净，有的凌乱不堪。有的上面放了照片，插了花，有的只摆放有一大堆文件和记事台历，上面记了密密麻麻的事情。
    我注意到每个桌上放着二部电话。
    我小心地将地毯吸尘，然后将办公桌、门窗擦净。
    每一个桌面，电脑，键盘，电话，甚至电话线，***具，我都像是自己的东西一样，分外爱惜。
    每走到一处，我便看到贴了姓名的标签。我将他们的名字全部记在心里，并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
    我忙了整整二个多小时。
    胡书他们的会议还在进行中。
    我回到胡总的办公室，打开那台我可以随意用的电脑，果然没有密码！
    我慢慢地摸索，点击，然后宝贝似地浏览。
    我看到我的电脑桌上放有很多的资料，文件，我不敢多看一眼，更别提随便翻阅。
    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知。
    会后，胡书从会议室出来直接走了。
    所有加班人员都惊异地发现我呆在胡总办公室里，俨然是胡总的助理！
    最让我开心的是，晚上的加班餐盒饭中，竟然有我的一份。
    “这是胡总留给你的！”林丹告诉我。
    吃饭时大家聊得热火朝天，仿佛竟标的失败，开会时的凝重，现在全都一扫而光。
    甚至有人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还下起了小雨，这会儿天空还有彩虹。
    “小顾，原来咱们还是一家人啊。以后，你们该叫我大顾了！”那位顾大美女主动与我亲近。
    “彩云，今天辛苦你了。”林丹竟然也跟我客气了一句。
    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等我按林丹的要求忙完一切，走出公司大门时，已是晚上九点了。
    走出电梯，我看了眼富成大厦电梯旁的公司楼层标识：“27层，云唯网络公司”。
    我想，不知麦田去云唯公司面试时有没有我这么顺利？
    麦田若知道我走错了门，会不会笑话我的粗心大意？
    不管怎样，此刻，我的心情已和清晨有了天差地别。
    然后我又发觉，富成大厦离我家实在是有一些距离。
    上班挣钱了，四千元呢！于是我打了的士回家。
    到了明月居，小区万家灯火，唯有我家的房子是黑的！
    父母没有回家，我这才想起我清晨出门的初始原因。
    我差点忘了我是因为俞逸凡！
    诗茵，她也没有回家！
    也许每个恋爱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吧，在家外流涟忘返。
    我的心情又涌起了一丝黯然。
    但我很庆幸我没有执着地去找俞逸凡，如果因为我的一时意气用事破坏了诗茵的幸福，我将难以回家面对家人。
    还是麦田说的对，我应该换一个环境，有一份工作！
    我很庆幸我走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