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厄

    “法官阁下，你找我？”，气闸响动，钢铁墙壁向两侧分开，派克在凯恩警卫长的带领下，有些不情愿地来到了法官亚哈的接待室。
    人带到后，尽管整个房间里算上他也只有四个人，凯恩依旧没有多余的话语。他双手背于腰间，像一个普通的警卫一样昂首挺胸立于走廊一侧。
    见到昔日的好友用如此生分的动作表达着对自己决定的不满，亚哈黝黑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表情。
    “凯恩！”，一旁的艾比医生停下和亚哈商讨的话题，有些不满地瞪了凯恩一眼。可一向对艾比尊敬有加的凯恩，眼中一阵波动之后，却保持了原先的举动。
    派克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看来，昨天凯恩对“地球百子”计划投反对票，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一贯支持艾比。
    当然，凯恩与艾比的关系，远不止是朋友加同僚那么简单。当初派克自己追求朱莉，崔斯特那小子就有意无意地暗示（剧透）凯恩与艾比的关系。“--派克大叔，喜欢呢，就要勇敢去追，朱莉阿姨对你并不排斥！”，“--嘿！派克大叔，千万要抓住机会，不要像凯恩队长错过艾比老师一样，你会追悔莫及的！”，“胡说？我可没胡说，你看凯恩队长看艾比老师的眼神！”......派克一直沉默寡言（崔斯特称之为闷骚），并不是多嘴的人，因此看破不说破，只是此刻注意到眼前男女的互动，莫名又想起了崔斯特，以及崔斯特最后的亲人墨菲。在不久的将来，墨菲会和其它的孩子们一起被派往地球，这让派克一时间心烦意乱。
    “法官阁下，你找我？”，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派克又重复了一遍问话。此刻看着眼前的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的内心隐隐有些排斥。
    亚哈法官背负着双手，背对着众人，看着舷窗外的地球。在听到派克的话后，他转过身，露出遍布血丝的双眼，“感谢你的到来，派克”。
    派克耸耸肩，笑道：“我可不认为我有的选......”，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很好”，亚哈无视掉派克的小情绪，严肃地说：“在说正事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再重复一遍我昨天结束会议时的要求......昨天会议的内容......”
    “昨天会议的内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违者将被处以死刑......我明白了，然后呢？”，派克将手插进口袋，因为崔斯特“生前”说过这样很酷。
    派克抬头看着亚哈的眼睛，却从中读不出任何情绪，“所以如果你只是来向我重复昨天的警告的话，好的，我现在收到了......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等一下！”，不待亚哈法官答话，艾比医生已经走上前去拉住派克的衣袖，提前化解了不必要的冲突。近几个月来变得越来越偏激和暴躁的派克，最终不愿拂了艾比面子，安静下来，等待亚哈发言。
    亚哈对之前的一切恍若未觉，他依旧严肃地说道：“派克！你是方舟农业区主管，也是方舟首屈一指的在植物学以及野外求生传统领域的专家......你这方面的理论知识是整个方舟最丰富的......”
    “可这些对目前的方舟来说，完全无用”，派克同样看着舷窗外蔚蓝色的地球，它是那么远又是那么近。派克喟然长叹，“根据推算，地表辐射还要100年才能降至人类宜居水平，到那时候，地表环境肯定都完全变样了......”能成为农业区主管，派克自然不是笨蛋，结合昨天会议上所说的方舟现状，以及亚哈法官提出的“地球百子”，派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法官阁下，你是要？你是要......”
    亚哈没有接话，他缓缓点头，“是的！我要你开办一个野外求生速成班，种植，打猎，搭帐篷，应对危险动物......把你所会的一切，尽可能地教给那些孩子们！”，法官在室内踱着步，“正如你和凯恩昨天会上说的那样，他们是我们的未来，他们是我们的希望！”
    “所以你把这些孩子们派去地球？他们着陆后只要一打开舱门，他们就会死！我们都知道，地表辐射还要100年才能散去！”，雕像般伫立的凯恩转过身，狠狠地锤击着钢铁舱壁。
    另外三人都没说话，任由凯恩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派克！派克！我有一个发现......方舟空间站的壳体并不能完全隔绝太空辐射......可是除了初代的人们，你，我，我们这些后面出生的后辈并没有出现辐射反应......太空站中出生的我们，很可能已经完成了适应环境的进化......你说过，地表核辐射还要一百年才能散尽，那么地表辐射强度与太空辐射相比如何？会不会......假如！我是说假如！能够承受太空辐射的我们，会不会已经足以在生态恢复了一百年后的地球辐射环境中生存下去？”，派克又忍不住想起之前提到地球时，崔斯特大胆的猜想（剧透），他看着舷窗外的满天星辰，心里默默地道,‘崔斯特，希望这次你是也正确的，就像你总是正确的一样......’
    “你的女儿克拉克，也在这批‘百子’之中”，派克看向艾比，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
    “她不会参加，她会被单独监禁直至被送入登陆舱”，凯恩在一旁替艾比回到，他不忍见到艾比提到女儿后的心痛。
    “也好，她第一次选修这门课程时学得很认真，成绩也只仅次于崔斯特......”，派克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话锋一转：“这些孩子里，很多人选修过我之前的课程，我已经教过很多人了，或者说是试图教会很多人......只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学习能力并没有那么强......”
    这只是委婉的说法，绝大部分的技能培训将在14岁之前结束，而方舟允许12岁后的孩子通过考核进入他们想进的部门，担任助手之类的职位。除非特别优秀并取得整个部门的一致认可，否则20岁之前不能转正。至于到了18岁还未能通过任何部门考核的孩子（占了百分之八十），则由议会统一安排工作，他们大部分会填补技师岗位的空缺，少部分有门路的，会担任警卫，或者作为工程师亲友的助手被破格录用。由于一般考核的内容太难，通过率过低，许多12岁后的孩子会在最后的六年里放飞自我，然后某些孩子会闹得太过分以至于犯罪。
    派克对这些孩子的学习能力并没有太多的指望，出于责任心，他提了一句：“他们中的许多人，学习能力并没有那么强，只不过这由不得他们了。”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会被派往地球”，亚哈再次补充，“如果你告诉他们......”
    “知道知道，那样我会被处决！”，派克有些不耐烦。
    “你不妨这么想，你终于有机会把地球生存技巧，教给确实能派的上用场的孩子们了！”，艾比医生拍拍派克的肩膀，她看上去比派克想象的坚强，“而且，只要他们能赶到战前修建的气象山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