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娘子最好命

    几人说说笑笑，也就到了万仙戏台。楚娇娘让这几个男人在外边等着，自己同阿夏去见了秦蓉，委实把自己当了个媒人。
    万仙戏台，京城有名的一方百年戏台，据说只唱自编的一些时下小戏，且只唱情人俩相会的一些小折子戏。秦蓉择这处地儿，倒也是有些心思。
    隔湖相望的观戏楼上，秦蓉立在二楼单间的凭栏边处，看着下方戏台，一眼望去，蕙质淑女虽是认真听着戏，可手里的帕子已被她缠绕到没形，心里头就像戏文里唱的那般：
    “为见情郎哥儿，我细把花黄妆儿画，画好了妆儿等情郎，又怕情郎见；情郎来见，瞧得妹妹脸发红，教妹妹心儿砰的那个砰，像那哗啦流水冲了心房……”
    楚娇娘步子轻，随着戏曲声儿笼近她身旁后，秦蓉这才陡然一惊，反应过来，“魏夫人，您来了。”
    楚娇娘轻柔一笑，“嗯，扶大人就在下边，让我上来同你引道一声。待会儿你二人或是在此听听戏，或是说说话，若是要去走走，那就叫扶大人领着你去走走。”
    秦蓉福礼，“多谢夫人。”
    “不必如此客气。”楚娇娘目光亦含笑容道，“扶大人人不错，蓉姑娘也是秀外慧中的才情女子，我与丞相二人也有心撮合二位，望二位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秦蓉脸上瞬间映起绯红，再次道了多谢。
    楚娇娘笑如慈母及王婆子。
    提点了几句后，楚娇娘不多耽搁他们相见，便下去叫了扶卓仪。
    楚娇娘不知引媒的是否都是她这般？总之此刻有些能体谅到，此前在村里忙着帮人说媒的王婆子的辛苦了。
    不仅两头忙活的说一些话，还得都往好的去说，最后还得将二人撮拧成一股绳，双双缠在一起。可比得那时候撮合江玉与方川时要难些。
    楚娇娘亦与扶卓仪交代了几句，见他一身坦荡轻松，楚娇娘道他自在有度，未多想其他。在目送他上了观戏楼后，也是松了一口气，道这个线她这算是给牵了。
    这方安置完扶卓仪的事儿，街上正迎着猜灯谜的开始，愈发热闹起来。魏十一闹腾要去人多的地方顽，于是一家人转着就去了猜灯谜那一方的大街耍去了……
    万仙戏台这头，留扶卓仪与秦蓉二人。此地人潮亦开始多涌，多是年轻的小夫妻，再或是私会的情郎哥儿与小姐儿，浓情蜜意，好不惹人心儿发甜。
    扶卓仪提着衣摆沉步上来。秦蓉见一袭玉色圆领袍子的男人吞吞款步，心脏倏然紧到嗓子眼，但也是端着镇定矜持，娇步迎上去，福身道了礼。
    “小女子，见过扶大人，扶大人安好。”
    扶卓仪眸中冷淡，直直酌量了面前的女子。
    他毫无心思与此女子有接触，仅仅是因楚娇娘与他道说了此事，他不想驳开她的面子，也……适当要为自己掩盖一些心思，所以这才来了。
    “令尊是扶某此前上司，蓉姑娘此礼大了。”扶卓仪道，不待秦蓉接话，又直言道：“令尊入土才半年，蓉姑娘恐还未出孝期，就如此……合适吗？”
    秦蓉闻言，欣喜的容颜下陡然一怔，一丝尴尬临头。
    秦蓉预想过各种相见的话语，万没想到，竟是教他嘴里说了这样一句出来。
    “小女子知此事不合适，可小女子我就要回蜀州了，我不想让自己遗憾。母亲许了我如此，我相信我父亲泉下有知也并不会怪罪于我。”秦蓉解释，双眸明亮情切。
    扶卓仪实在平淡，站在原地不多挪动一步，“扶某知蓉姑娘倾心钟情于扶某，扶某感激不尽。蓉姑娘心中有所爱之人，扶某我……心中亦有所爱之人，所以扶某恐怕不能填了蓉姑娘的遗憾。”
    轰然一记锣鼓响雷敲入耳中，直直撞上心口，秦蓉且还端着微笑，竟被狠狠地惊了一个心凉。
    “扶大人……”
    扶卓仪继续道：“丞相与丞相夫人私下与扶某交好，二人为我终身之事动过不少心思，如今更是有心与我牵媒，扶某也不好驳了他们夫妻二人的面子，这才答应前来。但便是前来了，扶某也得将话与蓉姑娘坦诚清楚，免得教大家心中多想。”
    秦蓉怔怔。
    “蓉姑娘……”扶卓仪记得楚娇娘曾对他说过一些话，一些事儿得果断清楚，他自诩已经说明白了，“扶某话已至此，扶某就……告辞了。这里的戏儿唱的不错，但扶某不爱听戏。”
    语罢，扶卓仪点头示礼后，不多留与此，转身便下了楼。
    此一下，秦蓉身子早是无从动弹。
    扶卓仪从上来，到说完这些话下去，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秦蓉连多的话，以及备好的心思言语，全然未能用上。
    可想，自秦蓉知道扶卓仪会与她相见之后，知道她将自己心上的这个男人所盼来后，她堆积了所有的欢喜与喜悦于今日。
    她想过所有的羞怯，想过初见的生疏，想过垂眸低首的低语；她撞过心扉，也捏过满手的汗，哪能想到……会是这般？哪能想到那个人竟一盆凉水，猛然从她头上浇灌下来。
    他人嘴里的扶大人，谦谦君子，儒雅温柔，翩翩有礼，秦蓉偷看这个男人时，亦觉得是这般。然而就是这般所期待的人，竟然是如此冷漠之人。
    “小，小姐……”旁边的丫鬟心口亦是惊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秦蓉突然冷讽笑了一声。
    此女铿锵烈性，此刻只觉着自己受了无尽的羞辱，受到了她欢喜之人的羞辱，不待丫鬟反应阻拦，当下翻过凭栏，直从二楼跳入了还凝着一些碎冰的湖中……
    “小姐！”
    扶卓仪才下到一楼，只听“噗通！”一声，有人大喊“落水了！”回头，就见秦蓉身旁的丫鬟哭喊着冲下楼，朝着人群喊着救命！
    扶卓仪猛然惊怔。
    扶卓仪不是有心于此，他骨子里更不是那种绝情冷漠之人，遇到此事一时也教他猝不及防，当即赶忙去到女人投水的地方，一头扎入刺骨的湖中……
    ……
    楚娇娘得知秦蓉投湖的消息，是在第二日，还是秦府的人过来传话，说秦蓉昨日一夜未归，问是否留宿在相府？楚娇娘闻得此，教人去打听之后，惊吓了半晌。
    且说昨日楚娇娘与扶卓仪分开后，便想着以扶卓仪的为人，自能很好的照料秦蓉，便是扶卓仪不喜欢此人，也能将其照顾周到。委实没想，怎，怎就生了事？
    “蓉姑娘如何？”楚娇娘问。
    文妈妈道：“蓉姑娘现而在扶大人的府上，已经醒来了，人无事。”
    楚娇娘紧急到抠了手指，“投湖之事暂且先瞒着秦夫人，去把蓉姑娘先接来咱府上，未出阁的姑娘可别教人传了话出去。待我问清楚后，再与秦夫人回复。”
    “是。”文妈妈领命，赶紧退去办了事儿。
    然半个时辰不到，文妈妈回来传话，道秦家蓉姑娘不愿来相府。
    这，这是……
    楚娇娘心道，绝对是二人之间出了事。可二人之间才见面，怎就闹得如此大？
    “文妈妈去备轿，我去扶大人府上瞧瞧。”
    “您去合适吗？”
    “怎不合适的？这二人可是在我手上牵扯的，说一千道一万，那就是归我去瞧啊！”楚娇娘暗自怨了自己，当初何必啊！
    文妈妈只是想说，夫人亦是女眷，纵是关系好，独去一家没有女仆的府上好吗？要不要等相爷回来再说？但见夫人怨着气儿，文妈妈也就收了嘴。想着秦家闺女独在在扶大人府上，切实也有些急切不妥。
    楚娇娘去到扶府时，扶卓仪正焦头烂额，饮了好几壶酒，一迎上他，楚娇娘便闻到了他满身的酒味，不禁皱了眉头。
    “这个时候你怎……”楚娇娘不好多说，转着便问道：“昨日出何事了？”
    说着，步子急着往院里去。
    扶卓仪很老实，道：“昨日我拒了她，她大概有些不愿接受，便……”
    “你……”楚娇娘委实不知如何说，“你若不愿意，为何不早与我说？我也好同秦夫人将此事说明。”
    “我怕嫂嫂与魏兄难做。”
    “这样就好做了吗？”楚娇娘来了气，顿下步子立立看了此人。
    “对不住。”扶卓仪满目低落，直接道了歉。
    只一时，楚娇娘似乎觉着自己有些过了。
    扶卓仪是他魏家落魄时的恩人，魏家没少受他的照拂，魏轩亦是拿他当了亲生的兄弟，楚娇娘早也从生疏之余，慢慢将他看作了亲人。以至于后头说话办事，多时也没个忌讳。
    此事楚娇娘有心与扶卓仪撮合，但没想到……也怪她未问明他的意思。
    楚娇娘不说了，直问了秦蓉在哪儿，去见了秦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