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

    在百货商场中有两个十岁大的孩子，一个是一头卷发的男孩儿，眼睛大而亮，穿着一件蓝色外套。另一个也是男孩儿，脸上有些雀斑，欢笑过后总是神色凝重的样子。
    两人常常在逃课后聚在一起，他们奔跑在各个摊位之间，偷取糖果，薯片，还有大兵玩具。要不是售货员及时发现了他俩，恐怕就又要被老板骂了。
    两个孩子躺在长椅上，享受自己偷来的零食。他们将手里的大兵玩具指着各个方向，嘴里配着开火声效，看上去是那样的幼稚，充满了童真。
    当他们玩腻了大兵玩具，便站在滑梯上找了个高位置，再把它摔得稀碎。两人百无聊赖地走在商场里，直到他们遇见了一个三岁半的小男孩儿，脸上写满了好奇.....
    “乔恩....”
    一个穿警服的男子坐在卷发小男孩的对面，呼唤着他，可那声音有些空灵，朦胧。
    “乔恩。”凯恩又轻唤了他一声，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乔恩？”
    回过神来，乔恩才反应过来自己来到了警局，旁边坐着的是他的母亲。这是一间警局的办公室，出于对儿童人道的考虑将其临时变成了审讯室。
    “我不知道。”乔恩看着他回复道。
    凯恩说：“为什么我要和你说话？”
    “因为那个男孩儿？”乔恩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语调也高了稍许，“不是我，我从来没去过塞尔莫！”
    “让我们先别来探讨这个。”凯恩开始问他一些其他的话题，他想确定这孩子没有心理或精神上的缺陷，“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
    男孩儿沉默了一会儿，说：“当你做了什么，而且真的去做了。”
    凯恩接着问道：“你觉得撒谎是不好的吗？”
    “是的。”
    “如果我说你的脸是绿色的...或者我说你的脸是粉色的，这算撒谎吗？”
    乔恩点了点头。
    凯恩用舌头顶了下腮，将身子坐直，这答案让他感到有些寒心。他无奈地说道：“好的，所以你知道什么是撒谎。”
    在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办公室内，那个脸上有着雀斑的男孩儿同样在被几个警察盘问。他的母亲坐在他旁边，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她认为是警方抓错了人。
    与一脸无辜的乔恩相比，他表现的十分冷静，一双与年纪不符的冷酷眼神盯得人发毛。
    “罗伯特，当时巡警在安菲尔德的桥梁附近找到了你，他们说你和乔恩当时要把那孩子扔进河里。”格雷克局长向他问道。
    罗伯特：“不，他们说的不是我，因为我根本就没碰过她，我只是恰巧在附近经过而已。”小男孩儿很镇定地回复道。
    格雷克：“好的，我们先不说这个女孩儿，让我们来说说小本杰明.琼斯。在之前给你看过的监控画面上，你一眼就认出了他，我们认为是你和乔恩两人带走了他。”
    罗伯特：“谁说的？”
    局长和同事互相对视了一下，说：“我们。”
    罗伯特：“不，我们从未带他走。”
    格雷克被他搞得有些厌烦了，翻了个白眼说：“....就直接...告诉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罗伯特有些愠怒道：“我从没碰过他，我从没碰过他......”
    格雷克的同事补充道：“我们有过一个老妇人的证词，她说曾在水库附近见过两个小男孩儿带着一个小孩儿，我想她说的就是你和乔恩。”
    被他这么一说，罗伯特回想起了那天的老妇人。她弓着腰拄着拐杖，腿脚不太利索，阳光照在她的银色卷发上，看上去很慈祥。
    “这孩子是怎么了？”老妇人指着小本杰明问道。
    小本杰明坐在乔恩和罗伯特中间，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在额头上有一块很明显的淤痕。
    乔恩想了想，说：“我们刚才在山脚下发现了他，看样子他是走丢了。”
    老妇人伸出手去翻开本杰明的头帘，看了眼伤痕问道：“他摔倒了吗？瘀伤看上去很严重。”
    “我们发现他时就这样。”罗伯特说道。
    老妇人心存疑惑，但还是没有多想。她看着那可怜的孩子说：“你们最好赶紧带他去警局，你们知道警局在哪儿吗？”
    “是的，我们这就带他过去。”乔恩说道。
    从回忆中出来，男孩儿再次看向面前的警察。
    “乔恩，你应该知道罗伯特也在警局，并且对此事另有说辞。”凯恩看着他讲道。
    乔恩的双眼瞬间涌上了泪水，一脸委屈地说：“...罗伯特可能是在说谎。”
    凯恩的同事问道：“你觉得罗伯特可能撒了什么谎？”
    “我不知道.....”乔恩低下头想了想，然后向他们哭喊道，“你们觉得是我杀了那孩子？”
    他的母亲立刻安抚道：“不，他们没有，你不要害怕，乔恩。”
    凯恩：“没人这么说过，乔恩。”
    乔恩母亲抚摸着他的头，说：“他们只是想确认你去过哪里而已，如果你只是一整天都在玩耍就告诉他们。”
    “....我从没去过塞尔莫.....”小男孩儿带着哭腔说道。
    凯恩：“这是真相还是在撒谎？”
    乔恩：“....真相...”
    男孩儿的母亲很心疼他，向警方辩解道：“乔恩跟我说过，罗伯特那孩子很会撒谎，常常会为了一点小事编一个天大的谎言。”
    凯恩接着说道：“罗伯特说那天一整天你们都在一起，而且你们一起去了塞尔莫。”
    乔恩：“不！我没有！”
    凯恩：“但是罗伯特说过你有。”
    乔恩马上改口道：“是的，我们去过，但是我们从来没碰过那孩子。”
    他的母亲一刹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儿子，感觉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凯恩：“所以你的确去过塞尔莫？”
    “你真的去过塞尔莫？？！！！”他妈妈捏住他的肩膀大声质问道。
    “是的！但是我们没有抓小孩儿！妈妈。”
    乔恩显然是被他妈妈吓到了，大声哭喊道：“我们没有抓孩子，妈妈！我们没有！”
    凯恩急忙示意道：“维特太太，请不要迁怒于他，请不要....”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嘘嘘嘘....乔恩，好的没事了，乔恩。”
    乔恩的情绪平稳了些，说：“我们去过塞尔莫，我们看到了那孩子，可我们从来没碰过那孩子.....你认为我们是我们做的，妈妈，可是我们没有，我们没有.....”
    凯恩和同事面面相觑，看着他说不出话，这孩子很擅长说谎。等男孩儿安静下来时，凯恩和他说：“你得说实话，乔恩，你一直在编故事。”
    “我从没碰过他！我从没碰过他！”
    同事接着问道：“所以都是罗伯特干的？”
    男孩儿点了点头。
    同事和凯恩对视了一眼说：“好的，让我们再回现场去确认下。”
    小男孩儿再次激动地喊道：“我从没碰过他！我从没碰过他！！”
    接着他冲到凯恩怀里大哭起来，这让凯恩感到不知所措。
    “哦，好了好了，孩子，没事儿的，冷静些孩子。”凯恩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好了，放轻松，回到你妈妈那儿。”
    小男孩儿回到他妈妈的怀里，抽泣着说道：“我没有..妈妈....”
    母亲眼里满是泪水，捧着儿子的脸哽咽道：“我知道你永远不会那样去对待一个孩子的。”
    另一边，罗伯特相对而言便显得冷静得出奇。即便铁证如山，他也一直否认自己曾接触过小本杰明，这让警方心力交瘁。
    “罗伯特，如果小本杰明流血了，而我们在你和乔恩的鞋还有裤子上发现了他的血迹，就说明，他流血的时候你们在现场。”格雷克向他解释道。
    罗伯特：“你们怎么知道那是他的血？”
    格雷克：“我们知道，因为我们有他的尸体。”
    罗伯特：“在哪儿？”
    格雷克：“不管他在哪儿，他有可能先去过医院抽血。”
    罗伯特显然是不了解验血的过程，疑惑道：“去医院干嘛？他....他们是想救活他吗？”
    格雷克：“不，他们没有那个能耐。”
    听到小男孩儿无法死而复生，罗伯特的神色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挑了下眉。“我听说他被劈成了两半，那样是不可能活过来了对吧？”
    格雷克毛骨悚然地看着他，感觉是在看一个恶魔，眉头紧锁，震惊无比。
    小男孩儿发觉局长在看着自己，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抬起手挠自己的脖子。
    “血可能是我的，因为我划伤了。”罗伯特辩解道。
    格雷克的同事听不下去了，摊开手说：“....划伤不会沾到鞋子上，你的鞋子上也沾了血。”
    罗伯特皱了下眉，愤怒地喊道：“你们就是想说是我杀了他！为什么不问问乔恩？我从没碰过那孩子！”
    审讯再次陷入了僵局，不管是谁，这两个孩子一直否认自己碰过小本杰明，为了给自己开脱将责任都推给对方。
    第一次审问无果，警方只好将他们先留在警局，缓和一下彼此的心态，顺便商讨一下如何让这两个孩子开口。
    在警局休息室里沙发上，乔恩的妈妈捧住儿子的脸看着他，她可能已经意识到儿子做了很糟糕的事情，把妆都哭花了。
    “乔恩，我和爸爸想和你说几句话。”她向儿子哽咽道。
    “我们想让你知道，不管你...你做过什么，即便是....后果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我们想让你知道我们永远会爱你一辈子，乔恩。”
    “没错，儿子。”乔恩的父亲说道，他就坐在儿子的另一旁，身体像是一座靠山让人心安，“但你必须要说出真相，乔恩。”
    一阵沉默过后，乔恩终于崩溃了，他将头埋进母亲的怀里哭诉道：“是我杀的....”
    他就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不，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哭喊着祈求父母原谅。他母亲的表情如晴天霹雳一般，抱着他失声痛哭。
    “....是我杀了那孩子....”
    在这一家人对面的阴暗处，凯恩站在门旁靠着墙，垂着头，一言不发。外面是阴冷的天，白光从窗子中照进屋里，照在这一家人的身上。
    他们抱着彼此痛哭了许久，而凯恩能做的只有沉默。
    乔恩从他母亲的怀里抬起头，朝凯恩问道：“那孩子的妈妈呢？”
    凯恩瞬间低下了眸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能告诉她我很抱歉吗？”乔恩接着讲道。
    审讯室走廊的墙壁早已变得陈旧，下半边是郁金蓝色，上半边是发黄的米白色一直到天花板。它和这座警局的年纪一样老，它是如此的让人压抑，这儿不像是孩子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