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女

第19章


焰娘濒临涣散的神志在感觉到唇上温温的熟悉的气息而逐渐聚拢,奋力地睁开眼,那近在咫尺的脸令她诧异之余露出一个满足的笑,这一生足矣。来世,她一定要做他的心上人。
“你终于上当了,卿郎。”焰娘的声音突然一转,恢复平日的生气,但如果是有心人,一定会发觉其后难已振作的虚弱。
卿洵脸色一变,不待分辨已一把推开她,他额上青筋暴涨,喷火的双目在突然要爆发的时候倏转冷漠,寒意直逼仍躺在地上,但姿势却极为撩人的焰娘身上,“没见过你这么狡诈的女人!”冰珠般的字眼从牙缝中迸出,其中透露出的赤裸裸的不屑及鄙视足可教任何在风尘中滚打、身经百战的人也经受不住。
但焰娘却露出一个风情万种、骚媚入骨的笑,嗲意黏人地道:“还是你了解人家,你不知道奴家方才可是卯足了劲诱你上钩,就怕你这大木头不解风情,让人白费心思呢。咳,还好你始终是喜欢人家的,不枉奴家对你一番心意。”
卿洵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伸向她雪白粉颈的双手,唇角上扬,形成一个狰狞骇人的微笑,语气又恢复了日常的木然,“不要再让我见到你,除非你想去勾引阎王。”语毕转身而去,在经过不知何时躲在檐下的叶青鸿身边时,他只是毫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却没再出手。
叶青鸿急忙奔入屋中,入目的情况令她心酸异常。焰娘侧伏在地上,唇角的血缓缓地滴落在地板上,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吓人,如非看到她的酥胸微微起伏,她一定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她冲上前扶起焰娘的头,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做,她喜欢卿洵的,不是吗?为什么要将他气走?
焰娘奋力地睁开眼,看到她一脸的泪水,只是笑了笑,却没再说话,一双不再光彩照人的美目再次缓缓闭上,这一世,还是有人关心她的,她还要什么呢?
第11章
在熙来攘往的长安街上,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地驶着。驾车的人头戴竹笠,笠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模样,虽着粗布衣裤,但那婀娜柔美的身姿让人一看必认定是一个女子。女子驾车本来罕见,但在这卧虎藏龙、无奇不有的天子脚下,人们也只是见怪不怪了。
“前面有家客栈,我们要不要先住下?”低婉轻柔的嗓音传自驾车人,让人对她的性别再无任何怀疑。
“什么客栈?你做主就好。”车内传出的声音娇美却虚弱无比,赫然也是一个女人。
“利兴客栈,我们在杭州住过,想是它的一家分号。”驾车人淡淡地回道。停住车,她转身掀起车帘,钻了进去。
车内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蓝底碎白花布袄裙,梳了两条长辫,十分素净,但眉目如画,让人移不开眼,却是焰娘。
“你怎么样了?还支持得住吗?”驾车女子关心地看着她不太好的脸色,有些发愁地问。这一路她们访尽南北名医,却无一人能令焰娘稍有起色,还是靠着她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方子延续着她的命。眼看着她一日比一日消瘦,叫她怎能不担忧。
“我没事。”焰娘微微一笑,没想到她在这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竟碰上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老天也算待她不薄了。
叶青鸿抿紧唇不再言语,知道再怎么问,她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微蹲下身子,将她扶上自己的背,感到她比上次又轻了许多,叶青鸿不由得皱紧了眉。
背着焰娘下了马车,走进利兴客栈。
“掌柜,要一间上房。”叶青鸿对着柜台后的中年胖汉缓声道。
掌柜见惯衣着简陋,却出手阔绰的江湖人士,早学会了不以貌取人。而此两位女子结伴而行却无随护人员,自然不会简单,故不敢怠慢,忙着小二领两人上楼,另又派人将马车拉至屋后马厩旁,喂饱马儿。
因着焰娘的美貌,一路走去引得不少人注目,两人却视若无睹,径自跟着小二。正准备踏上楼梯,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现在楼梯上面,急冲而下,口中还不停地嚷道:“让开!让开!”
叶青鸿背着焰娘正要让开,已是不及,那小厮一阵风般从她身侧刮过,连带将她的斗笠给碰掉,滚向门口,停在一个刚跨入大门的白衣公子脚旁。叶青鸿的一头长发立时散落。
她还未有表示,那小厮已嚷开来:“叫你让开,你耳朵聋……”剩下的话在看见叶青鸿因讶异而回头望向他时,全部化为乌有。
整个大堂立时一片寂静,与先前的喧闹成鲜明的对比。任谁也想不到竹笠之下会是如此一张容貌,焰娘的美立时显得黯然。
叶青鸿却浑若不觉,连竹笠也不要了,背着焰娘就要上楼。
“姑娘,请留步。”身后传来柔和的男声,其中隐透着无尽的沧桑与疲惫。
叶青鸿回头一看,却是那白衣男子拿着竹笠正走向她。因着他罕见的雍容气度,叶青鸿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那男人一身白色锦袍,在领口袖沿处以银色丝线绣着华丽繁复的图案,绣工极为精致。发束高冠,身形魁伟,修眉长目隆鼻丰唇,似刀刻的容颜。眼角唇畔有着岁月的划痕,深邃幽远的双眸中漾着无法言喻的沧桑疲惫,一如他的声音。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威仪,却又带着看透世事的忧郁,这令他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引人魅力。
“你的斗笠。”男人将竹笠递给叶青鸿,古潭般平静深远的眸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谢谢。”叶青鸿接过斗笠,却没戴上,一双美眸在他身上转着转着,总觉着他很眼熟。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不知是否识得肖袁袁?”男人温和地道,但说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认识。”叶青鸿摇了摇头,没有漏过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眸中闪过的激动,不知为何,不想让他失望,她回头问焰娘:“你可听过?”
焰娘微微摇头道:“我们走吧。”
叶青鸿歉然地看了男人一眼,转身向楼上走去。只听焰娘在耳旁细语:“你和他长得很像,会不会是你的亲戚?”
叶青鸿微怔,茫然地回头看了那男人一眼,晶莹的水眸中泛起难以抑制的痛楚与忧郁,随即垂下眼睑遮挡住一切,她哪来那个福气?摇头低声道:“我没有家人,我什么也没有,自小就是一个人。”说着背着焰娘走上楼去,没有再看那人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皆落入了那个男人的眼中、耳中,引起了他的震动。
“你可是青儿?”若有所思的低喃声中,他蓦然转身走出店外。一个黑衣男子立即趋前,与他相隔半肩同行。
“我要知道她的来历。”沉声中,他幽深苍然的眸中闪过激动的光芒。她和袁袁一点儿也不像,但是,他偏偏从她身上竟看到了袁袁的影子,她是否真是他想的那个人呢?
“是,王爷。”黑衣男子恭声应命,转身离开。
“如果你是青儿,那有多好。”他无限伤感地抬头看向开始飘起细雨的灰暗天空。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天气,袁袁偷逃并带走了青儿,她的自私及嫉妒害苦了所有的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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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叶洽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叶青鸿道。将她们接进龙源已有三日,今日才见她,是因为一直在寻找白隐。
叶青鸿默然坐下。这是一所湖上小轩,隔窗望出去,细雨丝丝,斜斜密密地落入湖中,激起细细的水纹,远处重重楼宇殿台陷入一片迷蒙。
“尝一尝,这是杭州特产桂花酿,性温味醇,有开胃的功效。”叶洽执起壶为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古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叶青鸿着着杯中浅黄的液体,摇了摇头,道:“你叫我们过来究竟有何事?我还要赶着为焰娘寻医呢,你、你就放了我们吧。”自三日前被带着强迫性质地接进这里,她们便像被关进了笼子一般,却又没人告诉她们有何事。今日见面才知是那个白衣男子,她倒暗暗松了口气。
“你不用担心,我已找到人,他一定会治好焰娘。”不喜看到她发愁的样子,叶洽沉声解释。
“真的?”叶青鸿惊喜地睁大眼看向他,但随即一顿,“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出来一年,她早学会在这外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你。
“我是对你好,不是对你们。”淡淡地,叶洽看着眼前酷似自己的容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他带着奇异魅力的英俊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我的女儿如果没死的话,也和你一样大了。你──唉,你和她长得很像。”背转身,他掩饰住自己的激动。他好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她就是他的女儿。但是知道这样做会吓坏她,而且如果她问起当年他们为何要丢弃她,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她。在接叶青鸿来龙源之前,他已查清了她的事,只是因她所居之处与世隔绝,有很多细节不知道,只知司徒行在十九年前带回她。六年前司徒行夫妇相继过世,而后傅昕臣、杨芷净入谷寻找雪濡草,傅昕臣又于一年前在谷中长居半年,而玉无双、严飘飘、卿洵、焰娘先后出入于该地亦查得一丝不漏。再之后傅昕臣提着玉无双严飘飘出谷回龙源,将二人交予玉贵事便躲入梅园,一年来未踏出梅园一步。
在叶青鸿所居的小屋中,严峰找到一块小金牌,一面由细小的珍珠镶成的风舞九天、一面刻着“爱女青鸿周岁诞辰”以及铸成时的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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