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阿昔替尼

    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夏瑾紧紧捏着手机。
    她何尝想放弃生的希望？只是，只是……
    ——我这病术后复发转移的几率太大了，我害怕。
    ——害怕接受手术之后，又是不断的手术。
    ——我怕我最后会死在手术台上，最后都看不到我想看到的人。
    发出这三句话后，夏瑾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手机震动两下，是对方发来的回复。
    ——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个男孩子吗？
    ——如果是，你不妨把你的想法跟那个男孩子说一说。
    ——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会成为对方最大的勇气。
    司骁打下这几句话，内心十分复杂。
    他知道了夏瑾不愿接受手术的理由。
    就像夏瑾不愿意耽误他一样。他也不想成为夏瑾的阻碍。
    她不想死在手术台上，到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他。
    他也同样不想她就此谢去，此后每一年，再也没有夏瑾的出现。
    夏瑾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手指有些颤抖，字打了又删。
    那头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生如逆旅。我们活着，就是向着死亡走去。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但这个世界重要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过程。那么大的世界难得碰上一个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去试一试抓住对方？你有活下来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也要坚信你会赢。
    很长的一段话，每一句都真切。
    对方是真心实意在劝解她。
    夏瑾看到一半眼前就被泪水模糊。
    都是她曾经听过看过的鸡汤语句。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触动到心里。
    ——大叔。如果你在二十多的时候，面对像我一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做？
    司骁看着消息，只觉得有些苦涩。
    不是如果，他就是主角之一。
    没有直接回答夏瑾，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会不会告诉那个男孩子，你爱他？
    夏瑾沉默看着手机，思考了很久。
    ——我会。
    ——还是如果，在最后一天，你会做什么事情？
    这样的问题和代入让夏瑾有些害怕。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样子。
    本能地想回避，又忍不住去思考。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可能会告诉所有爱我的人，我爱他们。也会告诉他，我真的很爱他。
    ——如果可以，我想最后一点时间，是和他一起度过，在他怀里死去。
    夏瑾想了想，最后又添上一句。
    ——大概每个女孩子都想过这样的事情，想在自己喜欢的人怀里闭上眼睛。那样，还挺浪漫的不是吗？大叔。
    司骁笑了，手指飞动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如果在你生命最后一个小时到来的时候，有人告诉你你有活下去的希望呢？你会不会接受手术？
    会！
    看到这行字，夏瑾一瞬间就得出了答案。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活下去的机会有多渺茫，她也一定会努力，去抓住最后一缕光。
    她突然笑了起来。
    她知道网络那头的人问出这些问题的良苦用心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天，她会那么有勇气。
    现在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机会，她为什么要怯懦不前？
    ——大叔，谢谢你。
    司骁也在笑。
    ——不用客气。
    ——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你会发现生活很美好。
    他用老头子的口吻打下最后一段话。
    ——小姑娘，冲破黑暗之后，是一片光明。你要有勇气去看。
    ——知道了，谢谢大叔！
    夏瑾笑着关掉手机。
    她被一个老头子灌了一顿心灵鸡汤，居然没有半点不适，反而觉得挺好。
    真是想也想不到。
    不过网络有时候就是那么神奇。
    有时候陌生人的一段话，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勇气。
    这一夜，夏瑾睡得香极了。
    她做了一个很好的梦，醒来脸上还带着笑。
    一大早，她就披上了外套，去楼下走一走。
    初升的朝阳，新鲜的空气，都在证明，这是新的一天！
    她也是，新的自己。
    “小瑾？到处找不到你，你怎么下来了？早上风多大啊，快回去，妈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小笼包。”
    夏妈妈一脸着急，拉着她就想往楼里走。
    “妈，我只是想出来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你也别太担心。我穿了外套的。”
    夏瑾笑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外套。
    夏妈妈愣愣地看着女儿。
    她总觉得小瑾今天有点不一样了。
    浑身都散发着精神气。
    不过她现在能这么乐观也是件好事。
    想到医生的嘱咐，夏妈妈点了点头。
    “好，那妈陪你在楼下走一走。”
    在后花园里走了一会，夏瑾看到一朵绽开的蔷薇花。
    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低头去闻花香，笑着转头问妈妈：“妈，你说我这是不是就叫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夏妈妈又开始担心起来。
    乐观是件好事，但是小瑾突然变得这么乐观，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瑾啊，你告诉妈，是不是你的病，又出问题了？”紧紧抓着夏瑾的手，眼角有些湿润。
    夏瑾愣住，然后笑开。“没有，妈，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
    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活，就会发现死亡并不可怕。
    既然死亡都不可怕，那她为什么要害怕活着？
    为什么要害怕活着的时候会面对的难题？
    这是昨天论坛里那个大叔想要告诉她的道理。
    向死而生。
    坦然接受死，勇敢面对生。
    “好了，妈，我们上楼吧，我饿了。”主动牵起妈妈的手，上楼。
    到了病房夏妈妈还糊里糊涂，看着夏瑾，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夏瑾没有第一时间打开保温盒，笑着给了妈妈一个拥抱。
    “妈，谢谢你。我爱你。”
    夏妈妈吓得神情紧张。“小瑾啊，你老实告诉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病情恶化得很厉害？你告诉妈！妈在！”
    夏瑾尴尬。“没有，妈，我只是想说句我爱你，抱抱你而已。”
    “小瑾，你就不要瞒妈了。出了什么事情，妈都在你这边，好不好？”夏妈妈满是不相信。
    “妈！真没什么！不相信你可以去问问医生。”夏瑾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表达心意的拥抱，怎么就不相信她呢？
    “那你没事说什么快要死的人才会说的话？你吓死妈了！”夏妈妈抱怨，庆幸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夏瑾有些不是滋味。
    确实，国人骨子里流淌的含蓄让他们对亲近的人说不出什么爱啊，感谢啊之类的话。
    只有在死亡将近的时候，才会丢开这些顾虑。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多少误会？
    如果真的等到死亡临近才开口说这些话，那不是一切都晚了吗？
    “妈，你要真这样，那我可每天都要说一句我爱你了”夏瑾做了个动作。
    笑得有些调皮。“每天给你一个抱抱，让你好好适应适应。”
    “什么爱不爱的，这些应该对你男朋友说。跟妈说这种话，肉不肉麻？”
    她得到了妈妈一个白眼。
    “肉麻着肉麻着，不也就习惯了吗？是吧？我亲亲爱爱的妈妈！”只笑着。
    突如其来的撒娇让夏妈妈抱着手臂抖了两抖。
    “好了，不是说饿了吗？赶紧吃早餐！回头再冷了！”说得老凶了。
    夏瑾打开保温盒的时候，夏妈妈背过身，抬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她的小瑾，说爱她。不再恨她。
    挺好，挺好。
    “哇！妈，这个小笼包好好吃！”
    “你不是经常吃吗？大惊小怪什么？吃都赛不上你的嘴。”严厉的训斥。
    夏瑾不在意地笑。
    夏妈妈坐过来。“真好吃？那明天妈也给你带这个？”
    “嗯！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把保温盒收拾好，回到家，夏妈妈还有些奇怪地和陆轩说起这件事。
    “小轩啊，今天你姐说她爱我，可我听了，这心里怎么那么不得劲？”
    陆轩是少年人，他的不少同学也总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不觉得奇怪。
    凑到唐婉身边：“妈，我也爱你。”
    唐婉被吓了一跳。
    “去去，小孩子，说什么爱不爱的。你知道什么叫爱吗？”不耐烦地挥着手。
    陆轩摸着下巴。“我是不知道，但是爸爸知道。”
    陆振拿着一捧花刚从外头回来，就听到儿子揭穿自己，胡子一震。“小孩子家家，说什么呢？”
    “爸，你说你是不是爱妈妈？”耿直发问。
    “老都老了，说什么爱不爱的？”陆振瞥了儿子一眼。
    脱了外套挂好，把手里的捧花塞到陆轩手里。“拿去，让你妈找个地方放起来。”
    “爸，又是特地给妈买的吧？你想跟妈道歉就直说嘛！”
    陆轩笑得了然。
    从那天打了唐婉之后，陆振时不时就会带一捧花回来。
    拉不下脸道歉，只说是顺路买的。
    今天也不例外。
    “路上看见了，随手买的。”陆振声音很硬，不容反驳。
    陆轩玩着捧花上面带着花店logo的牌子。
    “是吗？可是这家花店，好像离咱家和公司，都挺远的？”
    拿着花跑到唐婉面前，假装单膝跪地。
    “妈，送给你！”
    唐婉白了陆轩一眼。“拿去放花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