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豚

    那是四十一年前的一个夏天，那时候，李文吉才刚刚一岁。
    李文吉的父亲叫李锦添，是一名摄影师。母亲叫沈沐晨，是一名热爱浪漫的作家。
    那天，李文吉的父母突发奇想，要开车出去自驾游，说要游遍整个山河。
    老爷子对这个并不反对，唯一不同意的是，李文吉父母想带着这一岁的儿子一起去。
    老爷子当时觉得李文吉还太小，就一直且坚决不同意。
    最后，双方都做了妥协。老爷子亲自带着孙子和他们一起上路自驾游去了。
    老爷子当时心想，一路上有自己亲自照顾会安心许多，就不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还可以天天陪在他父母身边，看山看水，多好的日子。
    启程开始那段的日子里，确实和预想的那样，一路上很顺利，很舒爽，走走停停，吃吃喝喝，逗逗小家伙。
    直到在去往宁州路上的那天，老爷子身体突然出现不适，现实犯晕，然后一直恶心。
    但老爷子并没有晕车史，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色如纸一样惨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终未能忍住，又找不到纸袋，就全吐在了车椅上，吐的慢车都是。
    当时开车的是李文吉的母亲，被这副样子恶心到差点晕过去，惊慌中没能稳住方向盘，导致高速行驶的车偏离了方向，一下子就撞破护栏翻了下去，所有人都晕了过去。
    一小时后，老爷子醒来了，而李文吉的父母再也不能醒来，他们去了。
    老爷子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右腿也骨折了，最后在李锦添与沈沐晨两人僵硬的拱形身体下发现了李文吉。
    庆幸的是，李文吉还有心跳。
    但依然伤的很严重，必须尽快送到医院救治。
    但地处荒无人烟出，放眼四周，除了花草树木，鸟兽风云，上哪里找医院去。
    最令人绝望的是，唯一没有损毁的手机，屏幕花已无法操作，一直瞎鼓捣，最后没电了。
    老爷子真相和自己的儿子儿媳一样一命呼呼算了，可是，这孩子还这么小，怎么忍心丢下不管呢？
    于是，他心一横，努力站起来，抱着李文吉，拖着半条腿，一路跌跌婷婷，朝着原来的车驶去的方向走去。
    从艳阳高照，一直走到天昏夜临。一路上，老爷子的脑子闪现过无数次放弃的想法，他真的太累了，而且看不到希望。
    前方的路到底还要走多久，这个可怜的孩子还能不能坚持到自己寻找到医院的时候，或者自己又会不会坚持到寻找到医院。
    老爷子眼中含泪，想放声大哭，想痛骂自己，更想一刀了结自己。
    看着满天的星光，再想着昨日、前日或更多的欢乐时光，他的心情暗淡到了极点，他甚至开始准备闭上了眼睛。
    但是，就在老爷子准备放弃时，李文吉突然醒来哭喊着，那一瞬间，老爷子紧紧地抱着孙儿痛哭流涕，他的希望又燃起来了。
    当下，老爷子再次咬牙站起身来，仰望天空，长叹了一口气。接着便继续朝着前方行去，这一刻，老爷子再也不会动了放弃的念头。因为，他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儿子，还有曾经的爱人。
    他像着了魔一样，那副柔弱的身子像是化身了铜墙铁壁，即使也风凉寒，他的步调还是继续的前进着，就像是要燃尽的烛火，在泪水流尽时，还能奉献点光和热。
    终于，老爷子的身子开始了摇晃，就像随风摇曳的烛火，几次都在熄灭的边缘游荡。
    泪水真的要流感了吗？
    蜡烛还能燃烧多久？
    天不随人愿，乌云开始弊月，拂面的风也开始变得急骤，凉寒彻骨，大雨要来扑灭这最后一丝的光亮了吗？
    他的耳边开始不断地传来死亡的声音，朦胧而悠远，最怕越来越清晰。
    老爷子害怕极了，就像夏夜出现在冷冻里，他的心一下子凉的令整个身子发颤。
    他再也不敢看抬头仰望天空，那像墨水一样的乌云只会让他更绝望。老爷子努力地保持一个勉强让自己看的见路面的低头姿势，一步一脚印，一浅一深，却带着血，格外的阴森。
    老爷子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要这个残酷的结果，如果可以，就再多些力气，让我好生安葬我的孙儿，别让这可怜的娃曝尸荒野成了孤魂野鬼，老天啊......
    终于，最后的力气也用完了，萨沙的嗓子再也发不出一滴声音来。疲于奔波早已透支了身体，所以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即使风寒远去，他的身子也要发冷，在想烛火一样的身子摇曳地愈来愈剧烈时，带着血红的眼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爷子脱去外衣，扯在了孙儿身上。然后匍匐在地上，指尖滑动，用着像是肌肉反应一样的动作，在地上做出刨坑的样子。
    终于，电闪雷鸣，在雨水降下的那一刻，手指停止了刨动。
    好在烛火可以再生，雨水浸入身子，让流干的泪水有了充盈的间隙。
    第二天，一声来自娃娃的哭喊将老爷子从昏厥中振醒。
    ......
    老爷子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确信自己还在人世，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定不会去了天堂。
    正要不顾插在身体上的管子和伤痛起身寻找孙儿时，一位医生近来按住了他。
    医生道：“不要动，你孙儿好的很。”
    听此，老爷子又泪流满面，像是将昨夜里充盈好的泪水一泄干净，一瞬间便打湿了自己的衣肩和枕头。
    老爷子紧握着医生的手道：“谢谢！谢谢！”
    医生平静道：“不要谢我，要谢得谢昨晚过路的货车司机，是他将你送你的”
    ......
    老爷子醒来除了自己的孙儿，别的事一概也想不起来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来这里的。
    这家医院只是一个乡镇里的卫生所，未等到老爷子痊愈，便将他撵出去了，因为老爷子摸尽全身也没能看到一分钱的影子。
    看到他傻傻记不起任何事的样子，医生还以为他在装疯卖傻。
    离开这个有些温暖而冷漠的医院后，老爷子无处可去。凭借着记忆中的动作，抱着孙儿低头慢慢前行。
    半年里走过了大江南北，一路行乞，还算过活，因为这份可怜谁也装不出来，路人施舍的爱心不会让他就这么活活地恶心。
    这日子还不是最苦的，因为人间四处有真情。
    直到老爷子携着孙儿步入了南蜀城，在风和日丽的那个下午，他的磨难再次降临了。
    与往常一样，在行人密集的地方，他拖着半瘸的腿一动不动，不过一会儿，在那个破烂不堪的小木碗里便硬币满满，还有些吃的喝的。
    高兴地喂饱孙儿后，自己又吃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某个地方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明。
    醒来时再去往人流密集的闹市时，那些原本哀怜的眼神再也看不到了，甚至是憎恶和唾弃。
    在走一会儿，就有人忍不住上来要打他了。
    还好失忆不会令他变傻，有人打他，他就跑，虽然半条腿不利索，跑起来一点也不耽误事。
    就这样，在世界都像饿狼一样的眼神中开始了艰难的流浪。。
    这期间不乏偷鸡摸狗之行，但也是迫不得已，至少没有杀人放火，尽其所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