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见到人,苏绵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是她太天真了,现在看来,北元的情况比顾知行猜测的还要严重,不管是长公主苏柔还是城阳王,都跟苏绵并不亲近,难道这些人没有给她传递过消息。
恐怕事情发生后,大家都忙着争权夺利,没有人响起来她这个嫁出去的三公主。
至于她的亲弟弟……
如果苏绵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这个可怜的傀儡一般的皇帝。
而提他这个傀儡的线掌握在两个人手中,苏煜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苏绵甚至都不敢想。
苏绵心思微沉,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尽量隐忍,不想现在就发作出来,只说:“那我先去见长公主,她现在在哪儿?”
“应该是在议政厅,三公主有所不知,这段时间长公主的压力很大,肩膀上的责任也很大。”说起苏柔,杨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同时,他还指使身后的人提前去通报一声。
他眯着眼睛,本就绿豆大小的眼睛这下直接成了一条缝:“公主,有句话,不知……”
苏绵皱着眉,凛然冷厉的目光睨了杨敬一眼,警告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杨大人能在宫中这么快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公主赎罪!”杨敬又急急忙忙作势要跟苏绵下跪,脸色惶恐,还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语重心长道,“下官只是害怕三公主您刚回来,对现在的局势不了解,被有人之心给骗了。”
苏绵神色沉了几分,皱着眉望着面前的人,神色寡淡。
杨敬已经跪在了地上,许久没听见苏绵说话,一下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偷偷抬眸看了她一眼。
却看见苏绵径直朝着前面走了,背影都透露着冷漠,语气更是有一股毫不在意地随行:“那你就起来说吧,好好跟我说说,现在的北元是什么局势,你口中的有心之人又是谁?”
杨敬赶紧谢恩爬了起来,跟在群跟身后话赶话地念叨:“公主有所不知,现在的朝堂早就变了样了,每天朝会上都像菜市场一样争执不休,这就苦了长公主,别人看她是个女人,很多地方故意为难她。”
他话说到这里,苏绵他们几个人基本上就明白了,如今北元朝堂上应该是分成了两派,或许是三派,只不过会不会有人真心支持苏煜,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面前的杨敬,很显然是长公主一党的,处处为长公主说好话,上来就说她为难。
一个公主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就是怎么都不会为难和可怜的。
杨敬却没察觉大家都神色变化,继续跟苏绵说:“这段时间,长公主为了撑着这个朝堂,可实在是太不容易,不过现在三公主回来了,就好了,肯定能帮帮长公主,长公主会轻松许多……”
苏绵微微眯了眯眼睛,偷偷跟顾知行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对杨敬说:“杨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嫁出去的公主,怎么还能插手北元的事,我这次回来,就只是为了看看父皇而已。”
他们今天说过的这些话,杨敬最后肯定会说给苏柔听。
所以苏绵这句话也是故意说的,寄希望于这样能打消一点他们对她的防备。
她带着顾知行前来,都不敢明确透露顾知行的身份,就是怕这些人知道她带着别国摄政王而来,就是像在这混乱中对北元朝廷做点什么。
显然苏绵是绝对没有这种心思了,可别人可不一定会怎么想。
所以这些话如果能打消一点别人的敌意,也是好的,至少他们接下来也许会轻松一点。
“公主可不能这么说……”杨敬讨好地笑了笑,轻声说,“如今公主和长公主和陛下,才是先皇的孩子,是亲姐妹,亲姐弟,北元的朝堂政治怎么样,理应是你们说了算,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杨敬似是有些飘了,说话越发放肆了起来,大言不惭道:“说到底,这天下是你们家的天下,城阳王如今却非要横插一脚,这是什么道理?”
苏绵神色顿了一下。
杨敬不是大胆放肆了,而是他从头到尾,就没把城阳王放在眼里,猖狂得不可一世。
因为杨敬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觉得有任何地方不对,显然这种话,根本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
他也不需要苏绵给出回应,还在继续说:“他无非就是看长公主和陛下年幼好拿捏罢了,如果公主能跟长公主和陛下站在一边,城阳王自然会更加忌惮,也就不敢这般任意妄为了。”
苏绵却依旧有些谨慎,如今北元的形势到底具体是什么,她还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像杨敬说得一样,还有待考究。
这种时候,面对杨敬这么直白的拉拢,她如果轻易答应了,恐怕之后怎么卷进去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绵她只对杨敬勾唇笑了一下,轻声说:“我还是那句话,大人真的误会了,我这次回来,并不会掺和这些事,我不仅是个嫁出去的公主,还是嫁入别国的人,如果现在回来掺和北元的事,牵扯到可就太多了,对我来说,并不划算。”
她的面容十分淡漠,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落在杨敬口中,就有些油盐不进,不招人喜欢。
他低声下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了半天,苏绵好似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正隐隐有些生气。
又听苏绵说:“不过杨大人说得对,我跟长公主才是一家人,这一点我还是记得的,等下我会好好关心一下长公主的,她这段时间的确是辛苦了。”
还以为她至少会松一点口的杨敬嘴角抽了抽。
谁想听她说这些了……
长公主也并不需要她什么关心,现在最有用的,不是谢谢口头上听听的好话,还是得拿出实际行动来支持。
不过杨敬也很清楚什么叫点到为止,他清楚继续说下去只会惹苏绵厌烦,所以很快收敛了神色,淡淡说:“三公主说得是,是下官多嘴才跟公主提这些的,待会儿公主可千万别再长公主面前提起……”
“嗯?”苏绵神色迟疑。
她还以为杨敬迫不及待拉拢她,就是为了在苏柔面前邀功呢。
可惜这人基础工作完全了解得不到位,根本不清楚在苏绵眼底,不管是苏柔还是城阳王,他们谁得利,都不是她想看见的。
而且她跟苏柔的关系,还比不上跟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王叔,所以杨敬找她,还真是找错了门路,她不可能掺和这些事,就算要帮,她也绝不会帮苏柔。
杨敬脸色有些为难,犹犹豫豫地张口说:“长公主心底善良,哪怕我们谢谢做臣子的,都觉得城阳王这么做是在是很过分,可长公主还是为对方说话,甚至还觉得城阳王是个好人,她要是知道下官这么跟你编排城阳王,一定会很生气。”
谎话说多了,撒谎还就真是没有任何压力了,张口就来。
苏柔是个什么样的人,苏绵太清楚了。
善良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武器罢了,骗骗外人也就算了,了解她的人,都清楚她是个什么德行。
她现在跟城阳王争得这么如火如荼,恐怕杨敬会对城阳王这么放肆,都是有她的纵容在里面,又怎么可能会因此而生气。
不过苏绵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直接说:“你说得对,姐姐一直以来对王叔都很敬重,如今王叔这么对她,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杨大人放心,这件事我对不对跟姐姐提起,只不过这样一来,杨大人对姐姐的忠心,姐姐也就不会知道了。”
“哎呀……”杨敬似是一点都不在意,拍手说,“这算什么,下官不过做了应做的本分而已,没必要宣扬得人尽皆知,只要下官一直矜矜业业做好份内的事,下官的衷心长公主自会明白。”
苏绵扯了扯嘴角,脸上的平静都快要维持不住了,这人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才会把这些话说的如此言之凿凿又冠冕堂皇。
难怪他这么快就爬到了这个位置,苏柔这样从小就被完全忽视,一直想展现自己却没机会的人,身边所需要的,不正是这样处处恭维的人吗?
好在已经前面再拐个弯就到议政厅了,不必继续听杨敬说这些恶心的话。
苏绵刚想松口气,杨敬之前派去禀报情况的人也回来了,那人说:“三公主,长公主这边还没有忙完,是几位先去偏殿等候。”
苏绵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说:“长公主还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在操劳。”
杨敬果然像是有得到机会那般,张口就迫不及待地接了一句:“对呀,所以三公主一定要多多体谅长公主,帮帮她。”
苏绵扯了扯嘴角,确定自己刚刚那句话议政厅门口的宫女也听见了,这才放下心来,漫不经心地对杨敬说:“杨大人放心,能帮的我肯定帮忙。”
她刚那句表示心疼的话,可不仅仅只是说给杨敬听的。
虽然她没有要帮苏柔的意思。可也得让大家以为,她跟苏柔之前是没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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