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藏

49 暗影


当夜走过来的时候,丁丁终于明白威廉为什么要说那句“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他随随便便往她身边一坐,就象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似的,害她跟钻石戒指底下的价格吊牌一样倍受关注。整场比赛都象有一个大探照灯对着她,晒得她汗流浃背、透不过气。
    第一局比赛刚结束,她就忍无可忍站起来,从人群之中挤出去。茜茜在身后叫她,她有气无力地挥手,说头晕,要出去透透气。
    大门将喧嚣声关在了另一边,冰球场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走廊转过一个弯,小食吧附近的休息区窗户半启,微凉的空气透进来,呼吸都变清新了。从窗口望出去,脚下的城市被七彩的霓虹流光和巨大的钢铁黑影所占据,衬得夜空里星光也黯淡了许多。
    看到玻璃窗上起雾,她才发现自己正在叹气,香浓的液体慢慢地在口腔里走过,温热地流入喉咙,身体仿佛也放轻了。奶茶杯随手搁在窗台上,对着玻璃镜面上的自己做个鬼脸。
    里面那人也歪着头,一眼微睁,嘴角上扬。熟悉的眉眼,常见的神情,却分明是个陌生人。
    她看着着镜面中的自己,忽然之间不能动弹,恐惧像暴雨前的乌云一样压了下来。闭上眼手指并拢揉了一会儿太阳穴,隐隐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不及睁眼,后心一凉,突如其来的剧痛就贯穿了整个右胸。
    糊里糊涂一跤跌下去,额头撞到了饮料机的一角,顿时天旋地转,跌倒在地。恍惚有个黑影在头顶晃动,从容地观察了一会儿,才掉头走开。
    她感觉四肢冰冷,勉强伸出手探了探后背受伤的地方,摸了满掌的鲜血,心里一沉,终于支持不住,仆倒于地。
    不知隔了多久,好像有人走过来,隐约听见低呼。她被抱起来进入了一个房间,周围灯光大亮,脚步走动,器皿磕碰,接着衣服被撕扯开来,一直露到腰际。
    她模糊觉得不妥,想去遮掩,却连指尖都无法抬起。有个声音在说话,她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觉得低沉动听。
    想起了静友的催眠曲,心中微有暖意,不知不觉睡去。
    这一场梦如此甜蜜而漫长,她梦见了初到丁家时的情景,大家都那么纯真,静友光滑的眼角还没有皱纹,丁帮丁佑还喜欢捧着奶瓶让她抱,丁逸……
    “别哭了,醒一醒,你需要去医院。”
    这声音不是丁逸,丁逸的声音没有这么冷淡,却也没有这么好听。
    她慢慢张开眼睛,他的嘴唇就在她的鼻尖上,乌金面具的边缘快要触碰到她的额头,四目相对,他的蓝色眼眸越看越深,似乎有漩涡要把她吸进去,是夜。
    她心口砰砰直跳,一下从脸蛋红到了耳朵根。之前她从未注意过夜的长相,毫无疑问,人们把他和幻影王威廉德瑞相提并论是有充分理由的。目前的情形是,他的左臂象抱枕一样被她搂在怀里,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右边脸颊上,那种服帖和舒适的感觉表明,她已经这样搂着他睡了好久了。
    意识到目前的姿势非常不妥,急忙用力推开他。因为动作太激烈,背后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即刻又“啊”地一声趴倒。
    夜靠着床头坐起来,低下头正好能与她对视,“很疼啊?我的胳膊被压了一个多小时也很痛,除了你的泪水、汗水,只怕还有口水。”
    这话说得夸张却是事实,她有些难堪,微微转开脸,“是你救了我?”
    “威廉和我一起看见的,他还得上场比赛,只好我留下来了。”他打了个呵欠下床,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腿脚,“凶器应该是刀,好在不怎么锋利,力气也不够大,伤口很长但不深。队医刚才来看过了,说不需要缝合,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趟医院的好,喝水?”
    她点了点头,他倒了两杯水来,又在她那杯水里插了根吸管。
    她是半趴在床上的,用吸管更方便一些。这个人似乎只要他愿意,铁金刚也可以瞬间化为绕指柔,不经意而来的体贴细微,却让人有些惴惴不安。
    他把水杯交到她手上,瞥一眼她的后肩,“那个,很独特。”
    “那个什么?”她接过水吸了一口,口渴稍解,可背上还是疼。
    他指了一下她的后背,“文身,三片花瓣那个。”
    “那是胎记不是文身,天生的。”
    她想也不想便回答了对方,随即想起那块胎记所代表的私密性,除了丁夜农夫妇,就连丁杉或丁舞也没有真正仔细地看过它,现在却被陌生男子看了个里外通透……唉,这是什么孽缘。
    他把水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她发现他喝水的样子从容优雅,想必出身名门,受过很好的教养。
    “很幸运那凶器没有伤到它,图案和颜色都很细致。天生的?太奇怪了……看你不像惹是生非的样子嘛,到底得罪什么人了?看清楚凶手的长相没有?”
    听他这么说,她才想起这件事十分奇怪。伤口不是致命的,又没有抢劫财物,事后还停留观察了她一段时间,也许只是想看她痛苦的表情。可究竟是谁呢?谁会这么恨她?
    他双目如电在她脸上一扫,不以为然地哼了声,“除非你练就钢筋铁骨,否则还是不要离他太近。威廉喜欢你,不代表他的粉丝也喜欢。”
    “你的意思是……威廉的球迷做的?真不敢相信有人会因为我们说了几句话,就拿刀来刺我。不,我想这不太可能,凶手一定认识我,这不是一时冲动才发生的。”冷静下来想一想事情的经过,预谋伤害比临时起意的可能性大得多。
    “我可没有下那种结论,因为过去围绕威廉发生过流血冲突,觉得你应该知道而已。伤口包扎前的录象在那里,随时可以作报警处理。”
    他一指头顶墙角,医疗室的监视摄像头一般处于关闭状态,显然是他有意留存证据打开摄录装置的。想到录象带,便想到出事地点可能留下凶手的影像资料,她的眼睛往门外瞟去。
    他随着她的眼光望过去,“不,那地方正好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凶手似乎对环境十分熟悉,跟着你出来,观察你的举动,挑选了最好的时机才动手。自从上次冒充会长的事情发生以后,俱乐部提升了安全等级,所有门窗都安装了两种以上的安防系统,三个出入口都有保安盯着安检。如果凶手已经离开,安保组肯定有门禁纪录,很快就能辨认出来。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换了是我,就混在冰球馆的观众里,那样脱身更容易。”
    那就是说,凶手此刻就在隔壁,他们很可能打过照面也说不定。她不禁打个冷战,“谢谢你,也代我向威廉致谢,现在我要走了。”推开毯子坐起,背后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就象有只巨爪在撕扯她的背脊,她忍着没哼出声来,后心早已就被冷汗浸透。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到床上,“你一向如此吗?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假装看不见,然后安慰自己,假如不能接受事实,那么就享受它吧,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人生就是这样的。要不然呢,就转个方向往前看,不断地自我催眠,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做人还真是愉快。你觉得别人都是傻瓜吗?明明看见你□□地在大街上□□,还必须夸奖你的礼服是本世纪最美丽的时装?”
    “我不要想这些讨厌的事情,难道这样也不可以么?”他的尖酸刻薄噎得她喘不上气,泪水不争气地已经要涌出来了。
    他讥讽地点着头,“就象第一次上冰那样?”
    这事也知道,看来他和婀娜真是无话不谈,她忽然气恼了起来,想也不想,顺手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下去。
    他冷然看着她咬,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够了么?”
    她差点以为那是块铁饼,牙齿一疼,幡然醒悟,讪讪松开了口,一阵脸红。
    “不错,学会用嘴说话了……”他摸了摸手掌根部浅浅的牙印,讥讽地点着头,“我会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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