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隐私

第22章


而且你跟我之间是这么结合的,没准儿我还会怀疑你跟别人也这样。所以我宁愿跟你是这样一种关系,也宁愿你找一个别的女人重新开始。”我就回家了。他和他爱人分居七年了,没有性生活。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我信,有时候人糊涂一点儿好,知道太多对自己是个负担。
    于婕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好像给自己打气似的。
    这之后我就碰到了我一生最大的克星。我一直以为,遇到黑哥,我的生活就开始有了转机。他跟我认识的那些男人不一样,我想这一次不会是露水姻缘的。他第一次跟我约会的时候,呼了我两个晚上,我都没有到。第三次,他在我家楼下等我,当时我已经上床了,我坐在被子里看着呼机一遍一遍响起来,最后一句话,一下子就让我“心太软”了。他说:“天太晚了,我走了,不好意思再难为你,我明天或后天再呼你。”我所有认识的男孩子,如果我失约,他们从来没有做得这么好过,不是在电话里指责我就是不理我。从此之后我们就开始好起来了。坐在他的车里他说他会跟我结婚,我特别开心。他很喜欢我穿那种长到脚踝的连衣裙,每次约会,我总是穿着长裙子跑向他,就像跑向一种全新的日子。那时候我真开心,我告诉我妈,终于有一个人要娶我了。
    他是一个公司的维修部经理,修机器很有一套。这时候他和女朋友分手不久。我常去他的办公室,有时候我们没地方去,就在他的办公室过夜。那时候我穿的衣服很性感,和他在一起我有一种特别默契的感觉,倒不全是指在性的方面,有时候走在大街上我们就突然会抱在一起。
    我们跟所有的情侣都差不多。但是忽然有一天,他说他原来的女朋友回来找他了,女孩子的家庭很不好,他对她有责任。那天晚上我主动要和他做爱,他不同意,我就坐在他的办公室不走。已经很晚了,没地方去。
    于婕笑得非常放松,仿佛那个被她逼进墙角的人就在眼前。
    他特别紧张。那一夜我知道他有病,他的精子不能液化,还有一些阳痿,但我们还是做了。
    于婕的声音空前地温柔起来,眼睛半睁半闭,表情分外安详。
    这之后我还是找他。有一天我在护城河边上走,看见一个漂浮的女人头,人们围着看,到了单位我第一件事就是呼他,我说:“在这种不安定的社会里你的笑脸是我唯一的依靠。”的确是这样。我也奇怪,我这人怎么那么不爱哭,碰到多大的事,我都不会在男人面前哭出来。不过,可能我有点儿死缠烂打吧。我这人就是这样,不顺利的时候就犯病,就会陷入一种疯狂的状态。我走在大街上,注意着所有跟他的车一样的车,有一次真的看到了,我就打了一个车一直跟着他到安贞桥那边的一个老上海酒楼。但是我知道我做的一切都不能挽救我们的关系。
    有一天晚上,我跟一帮朋友在外面喝酒,他来了。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的病已经好了。他当时一口喝掉了二两二锅头,一个劲儿地劝我把孩子打掉。我不干,从此就开始周而复始地跟他闹。现在看,我觉得我对他的爱是一种仓皇失措的爱。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我打掉孩子,我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同意。
    于婕在我们见面以后第一次陷入沉默,她在这种短暂的安静之中显得有一些庄重。
    最后我把孩子打掉了,在一个小医院。过了几天以后我开始大出血,是子宫穿孔了,只能摘除。
    于婕第一次凝视我,仿佛在等我问她什么,然而我实在不知道该问她什么。她等了一会儿,笑了一下,很疲倦的一种微笑。
    现在我没有子宫了。也就是说,我再也不用烦每个月的例假、担心怀孕,我已经不是纯粹的女人了。我想以后不会有人想娶我了。我和黑哥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42个小时,后来我经常带着刀去找他、用死来威胁他,但是我心里其实还是认为在他办公室的那些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间。听他讲他的工作,男人在谈自己精通的东西的时候特别有魅力,真的。
    没有了子宫之后,我要吃很多药补充雌性激素,我妈看见了,我就说是减肥药。有时候我去超市,看见包装漂亮的卫生中,就忍不住买下来,我知道我一辈子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而且原来,我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和最便宜的。
    于婕的表情黯淡下来,我没有词句和她交流。这无疑是她的所谓“情殇”中最惨痛的一段。于婕除了不断重复她要等着她的黑哥之外,不愿意再多讲更多的关于这一段。
    表面上看起来我们互相伤害的都很深,但是实际上到最后真正受伤害的人还是我自己。你听过一个歌叫《为爱等待》吗?我就是,也许他还会回头,也许他受了伤害还会想起我,也许他还能念一念旧情……这种等待恐怕就是我的一生了。
    于婕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兴奋地笑起来。有一次我上班的时候碰到了我18岁失身的那个男孩子,我马上躲开了,结果他到处找我,他问我恨不恨他,我说没有什么,不过确实我的生活状态跟他有关。怎么说呢?既然我不能从一而终,就有些……人尽可夫吧。
    我看过一些书,觉得我自己可能有抑郁症,至少抑郁症的两条都符合我,一是精神恍憾,二是随时随地都有自杀的倾向。即使是在我很幸福的时候,也有这种想法。
    我们谈话的过程中于婕的呼机响了很多次,她一直不回电话。
    走的时候,我问她还有什么话要说,她想了想,伸出了双臂:“我想让你看看这个。”于是我看到了,她的左右手腕上都有两个疤痕,她又把衬衫领子翻下来,也是同样的疤痕,她说她自杀了五次,为了爱情。
    临出门,她打了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的手机,她让那个人在一个酒楼门口等她。她笑笑说:“又是一个已婚男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老是碰到这种人。可能我是那种挺危险的女人吧。总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一个错误的时间,认识一个错误的人,总是错误地开始和结束。我也没办法。”
    我们在潘家园立交桥边上分手时,我问于婕有什么打算,会不会自杀,她很老气地拍拍我的肩膀:“可能会吧。”
 第十一章 从5500米高空跳下有55秒钟选择生与死
    ——抹不掉留在心口的伤痕
    采访时间:1997年12月8日星期一1:30PM
    采访地点:《北京青年报·青年周末》办公室
    姓名:唐进
    性别:男
    年龄:28岁
    大学法律专业毕业,跳伞运动员,
    现为美国一家通讯设备公司做代理,并
    开办通讯设备公司。
    我这个人不太会跟女人打交这——
    对于挣到钱的人来说,钱就是那么回事
    ,对于没挣到钱的人来说,钱就特别是
    好东西——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混.老
    家贼倒让小家贼给骗了——我当时实在
    不相信我们这么好的感情,一句话就可
    以分手——我承认有些钱也挣得不那么
    光彩——她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觉得这
    里面有故事——缘分这种东西是有始有
    终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
    要离你而去——可能所有的男人都这么
    想,全世界的女人都学坏了也没关系,
    只要自己的老婆是好人就行——感情这
    种东西真的很怪,多好的人,多坏的人
    ,都躲不过这两个字
    唐进呼我的时候,我正在外面采访。他留在我的呼机上的是这样一句话:“我看了您的文章想和您聊天不知道您会不会给我回电话。”不知道是呼机台的小姐忘记打上逗号还是他说话太急根本不需要有标点。
    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我比您写的那个人还要傻,我女朋友跟我说吹那天,我把手机、电脑、支票和现钞全丢了,她走了以后我一笔生意也没有做成,现在连觉都睡不了……”我跟他约在两天以后见面。
    1997年12月8日是星期一,唐进来报社找我。他个子不高,但是显得很结实。感觉上他很朴素,一件运动衣式的羽绒服里面是很清洁的衬衫,打了一条素色的领带。
    我们在一间空办公室里落座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就是跟您通完电话之后我才睡了两天踏实觉,我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坐在这儿听我说我这些事儿。”
    唐进是我的受访者中唯一的一个“大款”,他给美国公司做代理、自己开店经营通讯设备、同时他还是律师。用他自己的话说:“像我们这种人,挣钱就是我们的事业。”
    说起来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
    唐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在问我是否觉得他们的这种认识方式不太符合通常的判断标准。我未置可否,他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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