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神

第7章


  「里面有你认识的家伙吗?呵呵,天兵天将的滋味比起凡人又不知强了几倍,而且因为他们的命比较硬,就算被我吸干了,也还有些血肉可喂食我的手下,真有够营养的了。」
  舔舔舌,妖气的双瞳觑着樊虎的脸。「可是和你一比,他们就有如粪土般毫无价值。我真等不及要一尝你的滋味了,神兽大人,呵呵,那一定会非常的美味吧。你用不着害怕,我不会像对待那些天兵天将一样,那样地狼吞虎咽,我会一小口一小口,仔仔细细地品尝你的,嘻嘻嘻。」
  樊虎回以鄙夷地一瞥。
  「噢,多凄美壮烈的眼神啊,教人不兴奋都难。我该从哪里下手?在你这身完美无瑕的肌肤上,割出千百个细小的伤口,血珠像红宝石般从你每个毛细孔迸出来,我再一处处地舔吸你的神血如何?」
  自己的任何一点反应,无论是恐惧、憎恶、不齿或作恶,全部会被妖孽视为一种乐趣与快感,因此他决定不再理会这妖孽,完全漠视它的存在。
  得不到樊虎的响应,花妖笑得有些无趣地说:「快进去吧,从此这儿就是你的牢穴,你别再想重回仙乡了。」
  步入盈满妖气的山神庙内,樊虎迎向了「在劫难逃」的噩运。
  十郎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
  他只晓得双眼一睁开,自己站在一个他不认得的地方。眼前是一道由崖边奔流而下,恍若银色水晶珠炼的瀑布,而四周则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
  我疯了不成?我怎会晚上还在山里头鬼混?我是几时走到山里来的?
  不懂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记忆乱成一团,不过这个问题可以等回家再去想,现在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危险地方。急急地转身,他摸索着道路前进,走了不知多久,他看到前方路边有个人蹲在那儿,于是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
  「喂,你怎么了?是不是迷路了?这山上晚上一个人很危险,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结伴下山?」
  对方缓缓地回过头,一张青笋笋的脸上,没有了眼珠的两窝黑洞,空荡荡地对着他,口一张幽幽问道:「你……来……带……我……出山……的吗?」
  「唔啊啊啊!」
  以为自己胆子够大了,现在十郎才晓得自己只是「没遇过好兄弟」而已。
  他被吓破了胆,没命地逃,跑着跑着还被树根绊到脚,整个人往前一摔,连滚带爬地摔到一个斜坡底下,摔得他七荤八素,东南西北分不清。
  他躺在地上呻吟了一会儿,才有办法重新撑起身,摸了摸后脑勺,纳闷自己明明摔得这么惨,全身上下却一点也不痛的理由何在?
  ……嗯?底下这软软冰冰的「东西」是什么?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恐惧感在脑中交战,最后他还是挤出最后一滴的勇气,颤抖地转过头往自己的屁股底下看去。
  「赫呀呀——」
  那扭得像麻花的是手与脚吧?也就是说,这个动也不动的「东西」,其实是个人?!问题来了,人有分两种,一种是会呼吸的,一种是停止呼吸的,而被他坐在下面的是哪一种人呢?
  「我很能理解你想尖叫的心情,相信我,换成我是你,我也会尖叫的,因为这模样还真有点不雅观啊。」
  耳边听到了说话声,却没看到人影。十郎脸皮抽搐地问:「是谁?不要躲在那边,给我出来!」
  「我哪有藏?我就在你面前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咦?十郎再仔细地一凝视,总算于一片漆黑中,隐隐约约看出了个轮廓,而那轮廓也越来越鲜明。
  「啊,你是那个找阿草伯碴的番人大爷!这个时间你怎么还在这儿?」
  「因为我走不了了啊。」
  「你落了什么东西在青松屯吗?」
  他指指十郎的屁股底下,道:「你坐着的,就是『我』呀。」
  「我……」十郎两眼瞪得像铜铃,比了比自己的鼻子,再比了比下面。「你……你不是在诳我、吓我的吧?」
  「诳你我有好处可拿吗?」
  十郎静了下来,他腿软了。今儿个是吹什么风?怎么接二连三遇到……噢,糟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大不敬的行为,一声「抱、抱歉!」急忙从番人大爷的冰冷身体上抬起屁股。
  「不要紧、不要紧,你坐吧。反正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没差。难得咱们两个同病相怜的家伙又认识,大家作个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十郎不好意思直接讲,关于黄泉之旅,自己预备过个五十年左右再考虑去不去,现在他无法与男人作伴。
  唉,可是说出口就太伤人了。
  尤其和先前在村子里那副跋扈带刺、拒人于外的样子相较,男人此时口气疲惫而软弱,八成受了不少折磨,实在不需自己再落井下石。
  一股想为对方做点什么的同情心涌上来。「我很遗憾你遇到这种鸟事,兄弟。那个……要是你有需要我帮你传言给谁的话,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委托你和我自己去又有何分别呢?」男人叹口气,朝十郎伸出一手说:「之前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来自鞑阒国的木疏儿·多坦。」
  「我是苟十郎。」礼貌地一握——唔,还当真是一穿就过,一点实体都没有。自己到底在干么呢?居然在这儿和好兄弟「握手言欢」?!还是早点离开这儿回家去吧。
  木疏儿发出苦笑声。「感觉很讨厌,对不对?我也还不习惯没有了形体的状况,甚至也在想,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当场魂飞魄散,也用不着困在这儿。我想一定是我太不甘心葬身于此,我的魂魄才在此徘徊吧。你呢?十郎兄弟,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我?」十郎低头。「我一直都是这副样子啊?」
  「哈,你少打趣我了。我讲真的,你魂魄的样子比我淡了点,应该没有我脱离形体的时间久吧?莫非是刚刚脱离的?」
  这家伙,说什么鬼话啊!
  魂魄的样子?为什么他看得见我魂魄的样子?我不就是——
  事情怪怪的喔!听说有些「不得善终」的人,在死不瞑目的状况下,会变为厉鬼,到处去寻找替身……这个木疏儿是否在打什么鬼主意?狐疑地一瞄。
  「天啊!」木疏儿张大了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他起身示意十郎也跟着他站起来。「来,你拍拍这棵树的树干,用力地拍下去。」
  「兄台,我想我该走了,明儿个一早我再找道师来替您超渡。」
  「你超渡谁啊,超渡自己吧!你之所以看得到我,只有一个理由,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魂魄!」
  「哈、哈哈、哈……」十郎干笑两声。「我真的该走了。」
  荒谬至极。我怎么会是魂魄呢?我明明是好好的人,刚刚还从斜坡上摔了下来,有谁听说魂魄会摔跤的?
  可是一点都不痛……摔得那么惨,为什么一点痛楚都没有?
  木疏儿打横双手拦着他的去路。「你掐掐自己的脸颊,你有感觉吗?不要说拍树了,你真的能拍手吗?有发出声音来吗?你大叫时有听到山谷的回音吗?我想是听不见吧。我在……之后叫破了喉咙,那声音谁也听不见,只有我自己听得到……只有我的同类听得到……只有同为魂体的我们……」
  「不、不、不、不……」
  十郎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他拒绝承认他说的有可能是事实。
  「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有死!」
  他拔腿狂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回家」的路奔去。
  好远,好远,为什么这么远,已经跑了这么久,怎么跑就是在这条路上,怎么跑就是离不开森林里,怎么跑就是……十郎看见了站在路边的木疏儿,一脸哀戚地看着他。
  十郎放慢了脚步,心里渐渐升起一股绝望,知道木疏儿说的是实话,自己已走不出这座山了。他来到木疏儿的面前时,整个人无力地趴跪在地,握着拳头不停捶胸顿足地低吼。
  「我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记不得了?我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无法理解、无法相信、记忆混乱,情绪失控。
  木疏儿仅是无言地看着他发泄,他等到十郎从激动到认命,从大吼大叫到呆滞无神,才蹲在他身边说:「你会慢慢想起的,刚脱离的时候,我也失去了一些记忆,过了一阵子自然会想起的,你不妨从自己还记得的事情去回想。」
  还记得的事……啊!「巨大的、白老虎。」
  「老虎?」
  「嗯,非常、非常美丽的白老虎,凛凛威风,金色的眼睛像会吸魂一样。」
  「其他的呢?」
  十郎摇了摇头,还是想不起来。他想不起来,木疏儿也没辙,两人一起坐在路边望着阒黑天穹的边缘染了几抹橘紫光彩……天,就快亮了。通常这代表充满希望的另一天来到,可是对他们俩而言,希望两字已经和他们绝缘了。
  「对了,又是谁害你变成那样子的?」十郎指指后面,那仍横躺于原位的木疏儿的空壳。
  「一个可恶卑鄙的女妖怪。」
  木疏儿不提则已,一提起来,整张脸在深仇下扭曲、在痛恨中狰狞。
  他离开了青松屯之后,拼命策马赶路,哪怕无法在天色昏暗前离开山区,至少也能接近山脚。但是在他进入深山后不到半个时辰,山里起了浓雾逼得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也因此让他遇上了「她」。
  「她穿着一身红衣,比手画脚地拦下了我的马,拼命跪在地上央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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