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奕先前忙着着急自责,根本没时间怀疑事情蹊跷。这时林大夫提起来,他不禁一怔。
是啊,两人明明约在中午,怎么陆微别提前到了?
而且刚刚那个男人动作很快。从他们最后一次交谈到陆微别受伤,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陆微别是不在现场的。
所以说,她在两分钟之内,及时地赶到了现场,并且几乎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冲上来替他挡了刀?
不止这一件事。
薛绵绵决定做手术的时候,她也表现得极为异常。而手术当天,她们两人的对话,简直让人怀疑,她们早就知道绵绵下不了手术台。
她平时对人对事极为畏缩,却近乎于固执地黏在了自己身边,而且非常固执地和他约在了今天见面。
她知道哪种方案才是对钟方圆最好的。
她对于付冰的活检结果不是很好奇。
她对于何淑的自杀行为反应快得令人发指。
她做遗传咨询的患者,普遍都有的相对较长的存活时间。这种事情,撞上一次大运正常,但次次都撞上,就太不正常了。
她究竟有什么秘密?
半小时后,ICU里。
陆微别睁开了眼,“我这是在哪儿啊。”
“ICU。你没事,还活着。”霍奕道。
“哦。”陆微别无精打采地道。霍奕带着口罩,她没有认出来。
“听起来,你好像不太满意?”霍奕听她语气不对,问道。
“没有。”陆微别摇摇头。
她一动,霍奕被吓了一跳,忙抢上去扶住她,“别随便乱动,小心出血。”
“哦。”陆微别倒是听话,果然一动不动了。
“你现在这样,应该有段时间不能回家了。想怎么跟家里人说?”霍奕问道。
“我出差了。”陆微别连犹豫都没有。
“好,这事情我来帮你解决,你放心。”霍奕承诺道。他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想怎么跟霍奕说?”
“这是意外。”陆微别依然毫不迟疑。
“他去看过监控了,你是一路跑过去,直接往刀口上送的。看着不像是意外。”霍奕道。
“我脚滑了。”陆微别道。
霍奕握紧了拳。
霍奕,她舍命救了你,但你现在居然要趁人之危,趁她麻醉没过的时候,刺探她的秘密。
罢了。
他摇摇头,道,“好。”
“可不得说好吗?还能怎么说?说我能影响别人的寿命,我能看到别人的寿命,说他今天之所以会出事儿都是我害的?”陆微别嘻嘻笑了出来,都笑出了眼泪,“还是算了吧,欠他的命我好不容易还上,不能再招惹他了。”
霍奕心中大震!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你别又哭又笑的,小心再出血。”霍奕道。
“哦。”陆微别点点头,果然收了笑容,“那你不要再逗我了。”
“好。”霍奕道,“好好休息,有需要的话,记得按铃。”
“哦。”陆微别道。
“微别。”霍奕开口唤她。
“干嘛?”陆微别笑眯眯的。
“谢谢你。”霍奕笑道。
“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活着。”霍奕道。
陆微别眨了眨眼,显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霍奕显然毫不在意,“睡一会儿吧。”
反正,话他都已经说出口,而她清醒以后,也完全不会记得。
“好。”陆微别听话地闭上了眼。
霍奕在床边守了她一会儿,这才放了心。
“还有一句话,就算你还没从麻醉中清醒过来,也不敢告诉你。”霍奕低声道,“谢谢你招惹了我。”
陆微别睡得踏实,完全没有听到这话。
霍奕又守了她一会儿才离开IϹU,跟护士交代了一下,“那个陆微别平时不爱麻烦人,你多关注一下她的指标,没事儿多问她两句,别到时候哪儿不舒服咱们没发现。她家里人我来联系,这两天我作为她的家属在外面守着,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她要是问起来,就跟她说,已经跟她家人说她出差去了,让她放心。”
“霍大夫,你这不符合……”那护士道。
“她救我一命,这点儿事儿,我还是要替她办的。”霍奕道。
出了医院,霍奕径直陆微别的公司,通过前台找到了陆微别的上司老郑,把陆微别的证件、躺在病房里的照片、去替他挡刀的录像都给老郑看了一遍,替陆微别请了事假。接着,他又施以三寸不烂之舌,劝得老郑照抄了陆微别上次住院的剧本,给陆微别家里打电话,编陆微别出差了的故事。
老郑挠挠头,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吹了一通陆微别多么多么厉害,被一个急症患者求着请去了外地咨询。因为救急如救火,所以她来不及联系家里,直接上了飞机。这段时间病人病情很不稳定,需要人守着,短期之内估计也没办法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不要着急,公司保证陆微别的人身安全,而且只要陆微别一有时间,马上让她联系家里。
陆妈妈电话里听得一愣一愣的,“救人嘛,应该的应该的。但是她出这种急差,也没带个行李,这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得多不方便啊?”
老郑一拍脑袋,“我们那个客户贴心,说是会让家里阿姨准备的,您放心……”
霍奕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拼命向他使眼色。
老郑用口型问他,“怎么了?”
“我去取。”霍奕用口型回答他。
“……但是女孩子可能确实用东西挑剔一点儿,没关系,如果您担心的话,我们会派人去替她取行李,然后给她送过去。正好,客户有个亲戚这两天要过去,顺便带过去就行。”
陆妈妈想了想,“不用不用,我这边就不给他们病人家里添乱了。微别她不挑的。”
老郑又和她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霍奕无奈,和老郑道别后,又回去求了女同事,让她帮忙给陆微别买齐了东西。又急匆匆回家拿了两身换洗衣服,就直接在医院安了家。
他每天都会求着护士去IϹU看陆微别一次,有时她昏昏沉沉睡着,他就在她身边陪着坐一会儿;有时她醒着,他就跟她聊上两句。
就算不提及陆微别的秘密,他也总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
比如,谢谢她救了他一命;再比如,谢谢她活了下来,让他觉得老天爷对他并没有那么残忍;再再比如,今天的有个患者送了他一兜子土豆。
他也跟她说外面的境况,说她家里人对老郑毫无怀疑,对她放心的很;说老郑很担心她,让她离开ICU后赶紧打个电话给他;说秦立已经进行了两次心理咨询,现在正在恢复的过程中,除了看门诊,也会抽时间学画画。
霍奕道谢的时候,陆微别总是神色尴尬,其他时候话也很密。她会跟他讲,护士的眼睛很好看;隔壁床的老太太活得很痛苦,经常会疼得大叫;新来的小姑娘害怕,晚上会偷偷哭。
这么折腾了四天,陆微别情况稳定,正式离开了IϹU。霍奕也正式结束了他二十四小时驻院的日子。
他特意回家,洗了一个愉快的澡,换了一身很清爽的衣服,又去花店买了一束又艳又俗的红玫瑰。接着,他又回了医院。
陆微别正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霍奕把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陆微别看到他,微微有些愣怔,“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医院守了很多天没有回家,刚回去休息吗?”
“我用不着休息,我在医院有地方睡觉,没他们说得那么惨。我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转入普通病房,得见天日,我得赶紧来拜访一下啊。”霍奕道。
陆微别看着眼前快乐得仿佛一无所知的霍奕,心拖着一个沉甸甸的秘密,慢慢潜入了海底。
现在已经到了普通病房,气氛不再紧张,有些话题也可以拿出来说了。
比如,跟霍奕划清界限,慢慢从他的生命中淡出,以防未来再对他有不好的影响。
“其实……”陆微别犹豫道,“其实……你不用谢谢我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救你的……我就是……”
“脚滑了?”霍奕替她补充道。
“嗯……嗯?”陆微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劲,愣愣地看着霍奕。
“我是问,你当时是不是根本没看清情况,脚滑了摔了一跤,不小心撞刀口上了的?”霍奕继续问道。
陆微别觉得这个话题走向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嗯,确实是意外。”
“那正好,我本来也不是来谢谢你的。”霍奕点点头。
当然,也不是让你轻描淡写地扫过这次事件,然后慢慢和我成为路人的。
“哦。”陆微别更奇怪了,但却不敢问。
“我是来向你求婚的!嫁给我好不好?”霍奕迅速地掏出背后的玫瑰,塞到陆微别眼前,大声道。
陆微别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题走向搞懵了。
现在是怎么回事?
霍奕受了刺激,精神出问题了?
她……应该不能答应吧……
但好像……也不应该拒绝?
现在假装晕过去来得及吗?
晕过去算不算主动做决策?会不会再次影响霍奕的寿命?
“嫁给我!”霍奕眨眨眼,用了祈使句。
陆微别愣住了。
霍奕替她做好选择了。
她好像只能答应了。
可……
为什么呢?
他爱她吗?
还是他感激她?
或者她有了严重的后遗症,他准备承担责任,所以说要娶她?
她能嫁他吗?
如果嫁给他,那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时时处处都将和她有关,那不是深渊吗?
可她也不能现在拒绝他啊!
她现在伤还没好,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连补救都来不及。
霍奕看着陆微别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眼神闪烁。
他把手里的玫瑰花使劲往陆微别面前伸了伸。
陆微别神经接近崩溃,眼睛湿漉漉的,浑身绷得紧紧的,但还是故作镇定,抿抿嘴,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准备去接那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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