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尽风雪

    时维九月，正值深秋。红枫似火，黄叶如蝶。
    这一日，大江上一只小小的乌篷摇曳而来。
    斜风冷阳，落日桥头，江畔的岸芷汀兰透出衰意。几排芦苇峻立，恍若绝世的剑意。
    “灵剑宗，我来了！”
    五星修真星，古茗星四大域之一北域，三十六道宗之一的灵剑宗时隔十年再招外门弟子。这对于当地的修士而言，是一件的天大的事。若是能够被灵剑宗选为外门弟子，便真正有机会接触到正宗的仙家道法了。
    “江心月，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江头一垂髫小子手指着身旁的同伴道。
    被叫做江心月的少年，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江心月瞧了那说话的少年道：“方如意，赌就赌，怕输的是小狗。”
    方如意绕着江心月走了一圈，横眉一挑，嘻道：“那你可别反悔，我们就赌谁可以被灵剑宗选中。”
    江心月不是不知道方如意有一个叔伯在灵剑宗做外门长老，这方如意要跟他赌谁能被灵剑宗选中，明摆着是欺负他没关系。江心月刚说下大话，此刻扯不下脸反悔，于是开口道：“若是我们两人都被选中了，那又算谁赢？”
    “哈哈……连你也能被选中，那灵剑宗的弟子岂不是多到了北域之外？给你占个便宜好了，若是双方都被选中了，便算你赢了。”方如意哈哈大笑，但立刻便捂住了嘴。他是怕江心月若是被他说的没了一丝底气，不敢赌斗了，那岂不是骗不到这傻小子的宝贝了。
    江心月面红耳赤，支吾道：“方如意，我就不信你能去灵剑宗，我便去不得，赌就赌，你若是输了怎么办？”
    方如意淡淡笑道：“若是我进不了灵剑宗，我方如意任你处置，以后见到你都叫你一声大哥。不过若是你输了嘛，我便要你脖子上挂着的小金剑。”
    江心月一阵犹豫后，点头同意，双方都选中便算他赢，他不算吃亏，不好再拒绝。
    他脖子上的小金剑乃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那方如意曾多次找他讨玩小金剑都没得到江心月的同意，想来是早就惦记了。
    过了不多时，云间落下几个身穿蓝袍的道人，仙风道骨，威风凛凛。当先一人扫了一眼众童子，开口道：“倒有个好苗子，也不枉我亲自来一趟了。”
    也不知道那道人说的是谁，江心月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灵力席卷而来，一个道士将他携走。他再看其他人也都被剩下的道士以仙法神通，送到空中一柄柄巨剑上。
    在云海间，江心月睁开了双眼，望着身下盘踞成峰岭却渺小如一粒粒尘埃的山峦，忍不住心生激荡。御剑飞行的本领，这可是传说之中的法术，也不知道他这一生能不能成为那样的大修士？
    江心月适才还因为答应了方如意赌斗之事，闷闷不乐。少年心性，见了这云海天涯，转眼便开心的眉飞色舞，把赌斗之事全然忘记了。江心月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好似自己在天空中飞翔一样。那带他飞行的道人，也不见怪，心底反而赞叹江心月胆气。以往他也带过一些来参与宗门考核的弟子，少有人能在第一次飞行中如此轻松活泼。
    “好了，你们就留在此地，我去禀告一声测试你们根骨的长老，为你们测试根骨。”众人皆落在一处大殿之外，一道人吩咐道。
    江心月暗道：“这次来的不亏，我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了。”
    江心月眼角瞥了一眼几个蹲在地上呕吐不止的孩童，面露讥讽。不过是在天上飞了一趟，这些人吓成这样，江心月心中鄙夷。
    “江心月，你一点事儿也没有吗？”却是方如意面色难受地问道。
    江心月看了眼方如意，他仰头哼道：“唉，成仙路上是多么的无敌，多么的寂寞。想不到有些人啊，连区区的凭虚御空也害怕。”
    方如意捂着肚子，故装声势道：“谁害怕了，小爷我不过是在乎你们的感受。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都在上吐下泻，若是我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他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江心月刚想揭穿方如意打肿脸充胖子，却忽然感觉肚水一酸。他脸色一变，急忙拉着方如意附耳低声道：“人有三急，方如意，你知不知道这哪有茅房？”
    方如意看了眼江心月，露出好笑之色。
    “嘘……”
    那方如意使坏，吹了几声口哨，差点让江心月尿在裤裆里。
    江心月怒道：“你信不信我直接尿在你身上？”
    方如意瞧他真个在解裤带，连忙离他远了些，指了指身旁一座雕像道：“你自己瞅瞅啊？这地方空阔浩大，就算有茅房，你能坚持的到吗？这样，你赶紧到这后面解决，我帮你看风，没人发现，你速度回来就好了。”
    江心月哪里还能忍得住，急忙忙走到方如意指着的雕像后面就地解决。
    方如意望着江心月走开，心中冷笑一声。
    正在这时，从大殿之中飞出三个修士。为首的是一名老者，灰发长须，面如红枣。那老者落在前方，打量起众人，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道：“还有一人呢？”
    方如意站了出来，说道：“启禀仙长，弟子见一人走到祖师爷雕像后面去了。”
    那红脸老者朝方如意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那高达数十丈的白色雕像。正好看见一顽童，用手在系裤带。
    红脸老者气的须发皆张，大怒道：“大胆，是何人在此，侮辱祖师神像？”
    众弟子听闻此言，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对祖师爷的雕像不敬。
    也不见那红脸老者使了什么法术，一掌便将江心月吸了过来，吊在空中不能动弹。江心月吓得魂飞魄散，眼角带着狠光看了眼方如意，方如意迅速避开他的目光，惹得江心月愤怒难言。
    很快，广场上又来了几个道士。
    江心月听见有人开口道：“陈师弟，怎么一回事？为何你手中抓着一个孩童？”
    单手拎着江心月的红脸道人，气狠狠地瞧了一眼江心月，才开口道：“这小子目无尊长，趁人不注意，便跑去祖师爷的神像下面……小解。”
    之前开口那人是一个身穿剑纹黄袍的中年男子，闻言笑呵呵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童心未泯，情有可原。陈师弟，放了他吧。”
    红脸道人见那黄袍道士这般说道，也不敢不从，只是目光怒视了一眼江心月才将他放下。
    黄袍男子望了一眼众人，微笑道：“下面便由我来替你们测试根骨，但凡根骨达到二星者便可以成为我灵剑宗的外门弟子，若根骨达到四星者可成为内门弟子。你们排好队列，依次到我跟前来。”
    所谓的天赋根骨，一般分为六星。一星根骨者，具备修成炼气期的资质，这是在修真界最为普通的资质，也几乎每一个修真界之人都有一星根骨。二星根骨者，则具备修成筑基期的资质，三星则为羽化期，四星是结丹期，五星是元婴期，六星是化神期。六星资质封顶，因为仅凭天赋之力想要修行到化神期以上几乎不可能。
    黄袍道人手中拿着一枚古铜镜，流淌着五色仙芒。此那测试根骨星级和灵根种类的灵镜，五色仙芒分别是黄绿蓝红灰，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种类。
    一童子将手掌摊开，附在铜镜上。只见其中一道黄色的光芒升起，大约有两寸来高。
    “很好，二星金灵根。王平是吧，你很不错，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灵剑宗的外门弟子了。入得我山门后，要么修为突破到筑基后期，要么赚足足够的宗门点后，否则不准私自擅离，知道了吗？”黄袍道人威严的声音传开。
    加入一个宗门，可以获得许多好处，比如功法，丹药，修行知识。但是宗门也不是白白培养你的，除非等你成为位高权重的长老后，否则就需要完成宗门发布给你的任务，而完成任务后则会获得一部分宗门积分。
    一旦加入了灵剑宗，成为外门弟子，如果你想要离开的话只有两个途径。要么修为达到筑基后期，要么获得足够的宗门积分，否则不准私自离开，这无疑是仙道宗门对于弟子的管束。一般来说，外山弟子还算不得真正的门派弟子，他们很多人天赋不佳，而灵剑宗愿意庇护他们，也同样会对这些外门弟子做出索取。这索取就是他们这些免费的人力，外门弟子除了平常自身修行自由活动外，还要参加炼药，种田等一些杂活之中。
    连续测试了五六个童子，黄袍老者都是摇了摇头。
    轮到江心月了，江心月还因为自己在祖师爷雕像下面撒了泡尿的事，还有些胆颤心惊。他不敢正目去看那黄袍老者，只把手掌轻轻贴在黄袍老者手中的灵镜上。
    只见，那灵镜之上升腾起一层矮矮的光芒，转瞬又消失不见，随后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字来：资质低下，一星土灵根。
    黄袍老者摸了摸江心月的头发，叹道：“孩子，不要轻易放弃。三千大道，总有一条适合你的路。”
    江心月低着头，从所有人身旁走过。他仿佛看到了红脸男子在恶狠狠的望着他，他也仿佛看见了方如意在对他放肆大笑。
    不久后轮到了方如意，江心月偷偷摸摸去看。他暗道：“没关系，只要方如意也是一星资质，我也不算输了。”
    方如意将手掌放在那古铜镜之上，刹那间光华大作，只见铜镜上黄蓝色两种光芒升起四寸高。
    “不错不错，没想不到这次竟然出现了一个四星双灵根根骨。”黄袍老者惊喜道。
    哗……
    这个消息传开，引起了所有人的议论。
    “天啊，竟然是四星根骨，拥有修行到金丹期的资质。”
    “我才二星半根骨，我以为我比大多数人好，可是跟真正的天才比起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天赋多么低微。”
    “不仅是四星灵根，而且是极为罕见的金水双灵根。双灵根的修士，无论是修行还是战斗力都远远比单一灵根的修士要强大很多的。”
    江心月怎么也想不到这方如意竟然是四星资质，他本来还觉得方如意信誓旦旦能进灵剑宗是因为靠着他在灵剑宗有那位叔伯在。可是没想到方如意就算是凭他自己，进灵剑宗也绰绰有余，而且还成为了在场唯一一个进入内宗的人。
    江心月想躲也躲不了，方如意走过来了。
    “江心月，你不会想反悔吧？”
    看着方如意趾高气扬的样子，气的江心月跺脚。摘下胸前的小金剑放在方如意的手中，江心月气冲冲说道：“你放心，有一天我会从你手中拿回来的。”
    一日之后，江畔边。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江心月故作老成的对着斜阳深深叹了口气，登上了渡船。他站在船头，遥望着灵剑宗所在，想到他在灵剑宗的祖师爷雕像旁撒了一泡尿，也算是风光过一次了，不枉此行。
    “此处不留爷，爷就回家种田去。”
    在大刀阔斧修改之间的章节，发点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