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是长大

    成人礼当天，艳阳高照，初秋的天还有些热，操场上站着一片蓝色校服的高三学生。
    女孩很显眼，站在队伍后面，低着个脑袋，看不清脸，大家皆用余光注意着她。
    “宋子文，我通知多少次了，要穿秋季校服，秋季校服！你看看，整个操场就你一个穿短袖。上高三，开始给我搞特立独行了是不是？！”
    宋子文埋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泪水在眼眶打转，却也强忍着不落下。
    余光中，又一个短袖校服身影划过，周老板一个箭步上前揪住。
    “你过来，过来……”男孩微微抓紧手，跳着脚走近。
    “好嘛，咱班还不止一个！”周老板深吸一口气，“林风，你是不是又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林风觉得周扒皮这个又字恰到好处，不过他这回，是真忘了。
    “老师，我真忘了，我妈帮我把秋季校服给洗了，你不信，可以问我妈。”他笃定周老板不想在今天搞出幺蛾子来，一副自若淡然的姿态，气得周扒皮也没话说。
    “你……”周扒皮今天也没空管他俩，“这样，你俩今天就站在队伍最后一排。”
    “好嘞，谢谢老师。”林风半鞠着躬，侧过头瞧了眼那个女孩，竟然都红了眼。
    初秋的风依旧带着盛夏未消退的暑气，打在人的脸上容易泛红。
    女孩站得笔直，眼泪终于忍不住地往下落。
    天呐，就因为一件校服，她至于哭成这样？林风站在旁边，这不劝也不好，劝了又没什么话好说，有些尴尬地并排站在草地的最后一排。
    “那个，宋同学，你心情不大好啊？”
    女孩侧过头，听到这句话反而笑了，“没有。”
    笑什么？林风一头雾水，“其实被周老板骂也挺正常的，你看我，每天都被他骂，骂着骂着就习惯了。你别把这个太当回事，其实没什么的。”
    女孩木木地点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咱这位置挺好的，聊聊天说说话，周扒皮和秦快他们都发现不了咱们，我今天带了这个，你吃不吃？”林风掏出一条阿尔卑斯的糖问，见她没有回应，直接塞了颗到她手里，她差点没接住。
    “我和你说啊，有时候，就别把老师的话太当回事。他们都是嘴硬心软的家伙！”
    女孩注意着他的目光，尽管是随意地扫，却始终左侧队伍中徘徊。
    ……
    成人礼随着校长大人的激扬陈词开始，各大社团的优秀表演，教师职工们的大合唱更像是一场大型的跨年晚会。说实话，其实每个节日或仪式最终都会被过成联欢晚会。
    十八岁的他们宣读了成人誓言，带上了成人帽，看着彼此依旧稚嫩的脸，笑着说自己还不老。却不知道，成长早在不经意间爬上了他们的脸颊。
    “来来来，五班的在这里拍一张合照！”周老板抢来老王珍藏的单反，荣光满面。
    陈子枫刚好站她身边，好像不自觉地就站在了一起。
    “大家看着镜头……”
    这家伙忽然指着那根穗子说，“喂，你穗子飞了。”
    “啊？”夏小五信以为真，低头去拨弄。
    于是在成人门前的那张合照，他俩就以这奇葩造型结束，夏小五甚至连张脸都没露。她都一时怀疑过，陈子枫那个时候是不是故意的，毕竟他那么记仇一人。
    ……
    其实那天，发生的事情还挺多的。
    夏小五就站在后台的柱子后面，听见八班的某个女孩正在和李辰一告白。其实，也算不上告白啦，那时候的我们太过稚嫩，却希望对方能够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
    “辰一学长，我超喜欢你以前主持的节目，我也想考Z城的学校，最好和你去的Z城大近点。你……有没有好的推荐啊？”女孩绯红的脸，像今天红帽子上的穗，随风，就是最好看的风景。
    “Z城大附近的话，有个工业大学，还有农业大学，具体的你可以参考学校发的书。”男孩似乎注意到了那个缩进柱子后的脑袋，“我这里还有事，失陪。”
    男孩走到她面前，依旧是那个温暖的笑意，“等很久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夏小五摇头，似乎注意到女生满怀笑意地离开，“Z城大附近真还有那么多大学？”
    “嗯，还挺多的，那里是个大学城。”
    只是想起那个时候，李辰一对她说的却是：夏小五……你应该选一个喜欢的专业。他那么一本正经，当时可是连丝毫的希望都没有留下，现在又为什么要给那个女孩希望呢？
    她到底多失败，连一个希望都不肯施舍。
    “你找我有事？”
    李辰一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册子，“上次忘了这个，今天刚好过来捎给你。”
    “这什么？”Z城大的宣传册？她在阿城手里看到过一次，“你给我这个干嘛？”
    “打开看下。”
    夏小五再仔细翻开一看，是，是那天，她跑去送给李辰一的那枚幸运符。
    “所以说当时——阿城和你不是因为什么册子，而是因为这个才打架的？”
    “这么说，也算，是……”他轻描淡写地点头，“其实原因很多，怎么样，有想好之后要报考什么学校吗？”
    “嗯，我应该不会留在Z城吧。具体的专业，我还要回去好好想想。”
    李辰一脸上的笑意稍稍淡了点，“这几个月，你好像，突然沉稳许多。”
    “人不可能总在原地踏步吧，不是你说的嘛。”眼眸中分明闪过什么，她嘴角还是漂亮的一个酒窝，“为自己筹划，也是对自己的公平。”
    “你还记得那天的话？”
    “当然记得清楚。”她只是算不出数学题，又不是记性差，“你也别想多，我现在一心准备考试，只想备战高考，为了自己。”
    李辰一的眼眸中忽然有了波动，却还是随着那招牌式的笑容后，烟消云散，“你要去外省的话，我们以后，就很难聚了。不过今年暑假，孙合欢他们还是打算组织一个广播社的聚会，你到时，会来吧？”
    他真是一个矛盾的人，之前说得那样冷淡，眼下又表现出一副想要挽留的神情，要不是那天的话，让她彻底死心，也许现在就相信了吧。
    “那天，我就不去了。等离开省立以后，我们应该，就真的见不了面了。”夏小五背过身，其实今天的自己实在有些忧愁善感，“谢谢学长特意送来的幸运符，认识你真好，但也只是真好而已……李辰一，希望你，未来可期。”
    最后一句，他应该没有听见吧。
    在月牙湾偷偷写下的那句话里，只加了一个字，却永远从你的未来里把我全部抹去了。
    李辰一学长，谢谢你，可再也没有那个示好的称呼了。
    最终，夏小五找到了那件披风，不再因为追不上那个人的步伐而觉得难过，也不再因为那个曾经不怎么耀眼的自己而觉得自卑。因为走路带风的样子，真的很洒脱，她就是她，那个不怎么完美，却仍旧要往前闯的小五……
    “喂，宋子文，你帮我一个忙呗。”
    “啊？”宋子文手里被塞了一只手机，“喂，林，林风……”
    “帮我偷拍一下，我待会把苏苏引过来，对了，你知道拍照在哪里吧？”
    宋子文愣了愣，“嗯，知道。”
    远处，那个他一直看着的队伍里，走出来一个阳光的女孩，朝着他又打又骂，随后被他拉了过来。
    随着一个眼神的确定，她快速地按下OK键，那张照片曾几何时是林风唯一的屏保。
    可男孩啊男孩，何时才知道女孩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