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最后的浪漫

第18章


    屋里到处一层土,乱得可以,终于让他翻来翻去找出几首歌词,并听了他的录音。
    他的录音机破得转速都不对劲儿,虽然只听了一小段,但已经使我感到与众不同,是那种很放开的唱法,急躁的但吐字清晰。
    他掩上门调低音响,以免吵了住另一屋的家长。
    我看他其实是个乖孩子,尽管他曾在公众场合把别人正在播放的磁带拿掉换上自己的录音。
    我还注意到他有很多书,其中有米兰・昆德拉的,王朔的,宋词。
    投身摇滚的女性(“眼镜蛇”
    、蔚华)正式采访“眼镜蛇”
    乐队,是在她们刚结束南京演出回到北京时。
    “南京的观众与北京不同,他们也唱也跳,但他们还听,不象北京主要是跟着唱、扭。”
    乐队队长虞进说起在南京五台山体育馆的演出,显出挺欣慰的样子。
    吉它手,主唱之一肖楠说南京观众热情之程度是她们所有演出中最强烈的,“一上台,观众的轰动倒先把我们给震了!”
    “眼镜蛇”
    是京城老牌乐队之一,“1990现代音乐演唱会”
    6支乐队就有她们。
    回忆起那次演出,她们说头一次感受到摇滚观众的热情,但那次演出她们还没有自己创作的曲目,唱了几首崔健的歌,这以后就下决心自己创作。
    现在“眼镜蛇”
    演唱的全是自己的创作曲目,《摇滚北京》收录了她们的《自己的天堂》。
    她们承认在创作过程中王迪、崔健给过很大帮助,但更愿意“象傻子一个样,有自己的天堂”
    。
    虞进给了我10多首创作歌词,都已谱曲录音,目前正与出版商联系出版发行。
    “这是我们一个时期的小结,可能今后我们会进入一个新的探索期。”
    虞进后来又抽回了几首歌词,说这些还要修改。
    在这个男性主宰的世界上,女子的生存简单又艰难。
    要象傻子一样容易,但要有自己的天堂就难了。
    如果女人能跟男人做同样的事,就已经具有新闻性,所以尽管她们反复申明自己乐队的名称是“眼镜蛇”
    ,人们还是改不了叫她们“女子乐队”
    。
    在男人眼中,她们更容易出名,但在男人心底,她们再出名,也还不如男人。
    “眼镜蛇”
    们充分地感受到这些。
    肖楠说开始还没什么,现在有了作品,社会承认后,有些朋友表面上跟以前一样,背后说的就不好听了,“不过这种时候越能看出谁跟我们是朋友,比如“唐朝”就很诚恳地帮助我们,当面指出我们的毛病。”
    “眼镜蛇”
    是中国第一支也是目前唯一的女子摇滚乐队,由5人组成,年龄从24至30岁,其中有2人已辞职,其他几人恐怕也不会在现在供职单位太久。
    她们都是音乐科班出身,在艺术团体上过班。
    虞进从中国轻音乐团辞职,她说在那儿大家都缺乏敬业精神,排练不用动脑筋,可以边弹琴边聊天。
    乐团的曲目,不是那些让人们听腻了的大陆歌曲,就是千篇一律的港台流行玩艺儿。
    “多少年了,每天都是一样的东西,跟机器一样,特没意思,疲了!”
    肖楠补充说,“这跟摇滚乐没法儿比。烦,烦透了那种音乐,87年88年接触外国唱片,一下子被吸引了,觉得自己能演奏这样的作品、创作这样的作品。”
    没有排练场地是她们当时最大的困难。
    开始在虞进家,地点是和平里居民区,可以想象在居民楼里演奏摇滚对左邻右舍的威胁。
    后来到琉璃厂华彩乐器店里一个小屋,该店经理热爱音乐给予支持,但一个多月后就顶不住摇滚的喧嚣和店员的反对。
    又到贝司手家排练新作品,那时正是夏天,把被子蒙住门窗。
    就这样换来换去找地方,直到现在经济情况好转可以每天交50元租金用一个排练场。
    说以上这些时,她们一直穿插着当时对自己奏出的音响的惊喜、对能够做自己的音乐的高兴劲儿的感叹。
    “你们想过以后怎么办,比如说40多岁后,不能一辈子搞摇滚吧?”
    我问虞进。
    “有人也问过我,我说别问这个,我不想它。”
    “你父母也不管吗?”
    “我感激父母,原来在别的事上他们干涉过我,但这件事上一直很支持。”
    虞进的母亲是中央乐团唱美声的,已退休在家两年,她一边在外屋忙家务一边招呼着所有先后来找虞进的朋友,发现屋里有人坐在地毯上,还递进一个靠垫。
    虞进说,乐队在家排练时,母亲有时还指出一些技术上的问题。
    国外记者的报道说“她们在台上异常漂亮,超短裙,开襟红色长裙,带着墨镜,粗犷的演唱风格,博得观众的欢呼和口哨声”
    。
    1993年2月,她们与崔健(“ADO”
    )、 “唐朝”
    、“1989”
    、王勇等赴德国参加“中国文化艺术节”
    演出,实现了“让世界上的人们知道我们”
    的理想。
    除了“眼镜蛇”
    这5位女摇滚人,京城著名的摇滚女性是“呼吸”
    乐队的主唱蔚华。
    她原来就是知名的国际电台和中央电视台的英语节目主持人,离职加入“呼吸”
    更成为新闻人物。
    应该说,新闻人物具有很高的商业价值,但蔚华和“呼吸”
    没有为商业而改变自己。
    蔚华投身摇滚乐,是冲着能够发挥出自己的创作力,而过去的工作是报道,“冷静、客观、逻辑地分析世界我不称职,我是一个用情感的神经末梢去体验周围一切的傻瓜。”
    “我们不是在表演,这是发自内心的音乐,它起到了直指人心、震颤灵魂的效果。”
    切断这目光   不再为你思想   把眼睛紧紧地闭上   我没有哭可我无法不为你悲伤   我相信梦可谁有权阻止阳光   我给了爱相信天会回报我的善良   我不再说可我不会停止歌唱                                      ──选自《太阳升》我想起著名摇滚女性麦当娜,有一次演出前,警察对她说,“今晚如再出现自渎动作,就拘捕你!”
    麦当娜则当众宣布:“我是个艺术家,我选择这种表达方式,宁愿放弃演出,也不改变表演。”
    然后又对她的团员说:“尽情表演吧,让他们带走我!”
    在大陆中国,敢于投身摇滚的女性,其勇气决不亚于麦当娜。
    天,保佑这些勇敢的女人吧!
      臧天朔“1989”
    与“黑豹”
    1993年4月24、25日,臧天朔“1989”
    乐队与“黑豹”
    乐队联袂,为“临终关怀”
    活动义演。
    这是“90现代音乐会”
    3年来“1989”
    乐队再次面对18000北京观众。
    “黑豹”
    则是第一次公开亮相。
    演出前两天,他们在首都体育馆装台,臧天朔约我在那见面。
    走进体育馆,就见很多人在忙碌着。
    美工人员趴在地上收拾一幅红底白字的标语:“为北京市第一所临终关怀医院的早日建成──献一份爱心多一份关怀”
    。
    有一帮长发小伙子在木板搭成的舞台上装、调着各种音响。
    是“黑豹”
    ?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问身边一位约30岁的男士,他说是“黑豹”
    ,又告诉我被几个男女围在中间的那位就是“黑豹”
    经纪人郭传林,他们正在策划演出时如何录像。
    这位答话者叫宋宁宁,是这次演出主办单位之一的北京影星广告公司总经理助理,演出的策划人之一,他说“之所以用摇滚乐队是因为摇滚乐有号召力,另外也因为这是没有报酬的,演出的收入将全部捐献给中国老年基金会”
    (主办单位之一)。
    问起怎么会批准演出的,宋宁宁说:“最开始是由文化部批,然后再由北京市文化局批。批下来很难,北京对摇滚特敏感。如果不是‘临终关怀’这个主题好,绝对批不下来。还加上我们做了让步,比如不上报纸不登广告等等。”
    “为什么选‘黑豹’、‘1989’参加?”
    “跟四哥(郭传林)我很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他家哥儿几个我都认识。四哥为人很厚道,为了‘黑豹’把铁饭碗都扔了。”
    与宋宁宁聊完后,我去找郭传林。
    当我提出采访的要求时,他说现在不行,他们正忙着呢。
    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
    演出后呢?
    演出之后马上去大连,从大连回来后再说吧。
    臧天朔到来之前,我继续观察着被各式各样周末版月末版“炒”
    得发紫的“豹儿爷”
    :鼓手赵明义埋头调试音响,连脸都看不清。
    贝司手王文杰披着瀑布式的长发也紧张地工作着。
    吉它手李彤(年龄最大,29岁)模样最清秀,身材高大,有着长及腰间柔软的乌发,他与王文杰原是饭店的服务生。
    主唱峦树显得很清闲,一直站在舞台上微笑着与一个女孩聊天。
    峦树个头最矮,年龄也最小(24岁)。
    臧天朔仍未到。
    队员之一、特邀吉它手寇善立先来了,光脚丫穿双皮鞋,牛仔裤,黑色礼帽,抱着吉它孤独地依在舞台的一角。
    我朝他走过去。
    “能跟你聊聊吗?”
    “当然可以。”
    这位20岁、身高1.98米、来自华盛顿的美国青年微笑着站了起来。
    汉语说得很流利。
    他的英文名字是Chandler Klose。
    “你怎么一个人先来了?”
    “小臧说是4点整来这里集合。”
    他象所有老外那样习惯性地耸了耸肩膀。
    我看看表,果然是4点整。
    寇善立92年来中国学汉语,是北京外语学院留学生,在国内读中学、大学时一直爱好摇滚乐。
    在外语学院他组织了一个留学生摇滚乐队,并时常出现在北京的摇滚Party上,93年3月,被“1989”
    发现后成为乐队的特邀吉它手。
    “你觉得北京的摇滚怎么样?”
    “很象美国60年代的样子,直接、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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