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第38章


  什么是幸福?
  婚姻。婚姻幸福么?
  我语结,不知如何回答。
  还记得小兵么?
  嗯,你的骑士乐手。
  他走不出我的记忆。
  冰蓝,你的悲哀就在于感情太过纯粹,容不得沙子,对别人,对自己。看开些,会快乐很多。
  我笑,别说我,你不结婚,一样不见得快乐。
  人人都是不快乐的,才会凸显出快乐的可贵。
  正说着,萧成出现在公司。
  呵,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我在这儿工作了三个月,都没见过您老人家的身影儿啊,白葳打趣。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清闲?我替萧成辩解。
  蓝蓝,我有事儿想单独跟你说。
  什么啊?还这么神神秘秘。
  白葳看我一眼,意味深长,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蓝蓝,你一定要挺住。萧成扳着我的肩膀。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我开始紧张,手又开始发冷。
  爸爸去世了,今天早上,忽发性心脏病。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时萧成掐着我的人中,蓝蓝,蓝蓝!坚强一些,我们要尽快去爸爸那里。
  爸爸在哪里?就连死也要在那道铁丝网围着的高高的红墙里么?我的眼泪不停地流着。
  他们说爸爸走得很快很安详,没有遭受太多的折磨。许是老天也在忏悔,不忍留他在人间继续煎熬。爸爸在天堂对着我笑,我看到他的微笑,听到他对我说,蓝蓝,要快乐,要坚强。
  含泪笑着对萧成说,爸爸终于解脱了。
  我惟一的亲人,这么说走就走了,没来得及看我最后一眼。爸爸的衣兜里揣着我十岁时和他的一张合影,已是很旧了,两人傻傻地笑着,一模一样的笑容。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蓝蓝,记住,除了父母对子女,世界上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
  我抱着萧成,不停地发抖。萧成紧紧把我拥在怀里。
  带着父亲的骨灰走了大半个中国,我把它们撒在空中,撒在海里,撒在高山上,撒在深谷里,父亲,将心囚禁了一辈子的父亲,在监狱里度过了最后的十五年,十五年,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五年?父亲,你终于自由了,可以自由地呼吸山林间的空气,可以自由地在天空中翱翔。你永远在我心里,我的心就是你的家。
  我越来越沉默,沉默是我抗击世界的惟一利器,沉默是我保护自己的惟一盾牌。萧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说,蓝蓝,我希望你能快乐,我希望自己能带给你快乐,可是我好像很笨。
  萧成,这不是你的错,我本就是个悲观的人,这种情绪会传染给周边的人,我知道你也不快乐,你是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应该过更开心更幸福的生活,和我在一起很累,是么?
  不,蓝蓝,看见你的笑容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看着萧成,情绪还是低沉沮丧的,萧成,我们分手吧,我带给了你太多的痛苦,我知道,可我无能为力。
  蓝蓝,不要乱说,萧成非常的严肃,我不会离开你的,在没有遇见比我更疼你的人之前,绝不会离开你。
  我心里默默地说,在遇见那样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离开我了,是么?或者在你不再疼我的时候。
  燃了一根烟,让它在指尖燃烧。
  正在和白葳商量一单业务,电话响。
  蓓蓓焦躁不安的声音。
  蓝蓝,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了?
  哥哥,哥哥他出事了,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已经无路可走了。冰蓝,你一定要想办法啊。
  到底怎么了?
  哥哥他被抓起来了。
  蓓蓓,你在哪儿,我过去再说。
  我又开始发冷。小兵,小兵怎么了?
  匆匆抓了包就往外冲,白葳在身后喊,怎么了?什么事儿?哎,别着急,开车小心点。
  蓓蓓已哭成泪人。
  哥哥他被抓起来了,故意伤害罪,二十年,二十年啊。
  包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怎么可能?小兵怎么可能故意伤害别人?我了解他,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他怎么会故意伤害别人?蓓蓓,你别哭啦,告诉我,怎么回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
  蓓蓓仍是呜咽。
  我一把拍到桌子上,嘣的一声。不要哭啦!
  蓓蓓哆嗦一下,擦了擦泪。
  冰蓝,是这样的。哥哥半夜去买烟,所有的店都关门了,周围很黑,基本没人了。他忽然听到求救的声音从一个亮灯的小店里传出,有两个醉鬼在店里调戏卖烟的女孩,衣服都已经扒掉了,哥哥去拉他们,其中一个给了他一拳,另一个继续脱女孩子的衣服。女孩不停求救。蓝蓝,你知道的,他一直在练散打的,他举起那个脱女孩子衣服的家伙往地上一摔,就那么一下,结果,那个人居然脊椎摔断,高位截瘫了。
  可是,这也不能构成故意伤害罪啊。
  蓝蓝,你听我说完。本来这应该是正当防卫中的误伤,律师都已经请好了,一切都不是那么困难。可是在最后,法庭上,那个女孩子却不肯出庭了,一切变成了哥哥故意滋事造成的人身伤害。性质一下就变了。
  怎么会这样?还有没有天理良心?还有没有法律了?
  法律是什么?蓝蓝,法律是保护高官的,是保护有钱人的。你知道么?那个被打伤的人的父亲是本省的一位权贵,白道黑道一手遮天的人物,没人敢得罪他的,而那个流氓,是他惟一的儿子。
  忽觉人世的可悲。
  还能上诉的,对么?
  没有人肯为哥哥作证,没有人敢给哥哥辩护。怎么办?蓓蓓又开始哭。哥哥不认罪,他像疯了一般,没有人信任他。
  蓓蓓,你一定要鼓励小兵,一定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回去的一路头皮发麻,该怎么办?越想越头疼。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开始一根一根地吸烟,在认识的人里搜索可以帮到的朋友。
  对自己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小兵救出来,不能让他像爸爸一样在冰冷的监狱里度过漫长的二十年,绝对不能,我所爱的两个男人,绝对不能看到他们有相同的命运。
  陈律师么?我是冰蓝啊。
  啊,冰蓝啊。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啊?语气里都透着色迷迷的意味。
  蒙您厚爱,日子还能混得下去。
  看你说的,有何贵干啊会想起我来?
  这样的啊,有件事儿要拜托您啊,钱是小意思。
  啊呀,看你说的,还跟我提钱呢。
  是这样的,**儿子的事情您听说了吧?就是这件事儿,我想请您出面为被告辩护。
  啊,这样啊,我这里最近很忙,过些天再说好么?你看,正准备出去呢。
  嗯,好吧,改天再给您电话了。
  所有的周旋都是这样的结尾,接下来便再也找不到所要拜托的那个人了,我开始意识到对方势力的强大。
  我周旋在各大律师楼,不惜血本打听内部消息。
  白葳,对不起,你能接手我的公司么?我急需钱,如果不行,我只能转让。
  冰蓝,这么做值得么?
  我别无选择。
  好,我想办法。
  拜托了所有能拜托的人,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我开始绝望,开始烦躁不安。这一切我没有告诉萧成,没有原因,就是不想。
  每天回家,便把自己关进书房,不吃不喝,亦不说话。
  冰蓝,你怎么了?
  没什么,让我静静。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啊。
  跟你说了也没用,工作上的事儿,烦着呢,别理我。我把门摔上。
  心情已经焦躁抑郁到了极点,甚至有了死亡的念头。人死了一切便可以了结了,所有的烦恼,所有的伤心。我抬眼看窗外漆黑的天空,爸爸,你在那里么?你快乐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上网留言给卓:卓,是否认识肯为正义打官司的律师?
  忽然想到了一条路,我开始在网上不停地发求助信息,茫茫人海,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热心的人吧?
  整天不吃不喝,忽然间消瘦下来,萧成抓住我,蓝蓝,到底怎么了?他的嗓门高了八度,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大声说话。
  我什么也没说,很疲乏,把自己摔到了床上,昏昏睡去。
  蓝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萧成扳着我的肩膀。我是你的亲人,你的丈夫,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分担?
  萧成,没有用的,我不想给你凭添烦恼。
  你怎么知道没用?你怎么知道我就帮不上忙?你宁可自己卑恭屈膝的去求人也不让我知道?我还是你最亲近的人么?你还信任我么?要不是张医生告诉我你去找了她老公,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张医生的丈夫是一个业界有名的律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萧成,不是这样的,我也解释不清,我很累。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萧成坐在沙发上,很沮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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