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尽染

    沐轩澈目送着她离去，心下有些后悔他刚才说得那番话。可是现在这时局，南宫瑾宸在安阳久久未出兵，让他摸不着头脑，最近也有不少人劝他出兵夺回安阳，可他又怕中了南宫瑾宸的埋伏，亦是迟迟不动。
    而西北的叶珣却是一路率军挺进，林杰与韩冽奋力抵抗，仍然又失了两城，他心中实在是愤怒不已。
    楚国遭受前后攻击，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打到南陵，到时候，楚国就彻底被云炎两国瓜分了。
    而他派往云国的探子，也有许久未给他传递消息过来，他觉得，多半是被南宫瑾宸给处理了。
    唉，如今这些事啊，实在是让他焦头烂额。
    正想着，斥候急急忙忙地进来禀报道：“陛下，不好了，炎国……炎国皇帝昨日带了一支精兵，在安阳与云皇回合了。”
    沐轩澈大惊，“你说什么，叶珣来了安阳？”
    “是，炎皇是从炎国绕道过来的 ，且行踪隐秘，所以我们现在才得知。”
    “那西北那边呢？”
    “回陛下，炎国大将军继续在西北作战，只有炎皇一人过来了。”
    “你是说，他手上还带着兵？”
    “是。”
    “砰。”沐轩澈一拳重重砸在桌上，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缓了缓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陛下。”
    沐轩澈揉了揉眉心，叶珣不在西北指挥作战，却千里迢迢来到安阳，南宫瑾宸久久未出兵，莫非就是在等叶珣来？
    他们二人，到底在谋划什么事？
    安阳郡守府，不过几天时间，南宫瑾宸已命人彻底将这里改造成了一个行宫。
    而现在正是下午，南宫瑾宸在正厅与叶珣会面。
    叶珣一如既往的一身红衣，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听说你已在这安阳城里住了半月？”
    南宫瑾宸微微颔首。
    “现在正是攻打楚国的好时候，你停滞不前，莫非是有什么大的计划？说出来与朕分享一下呗。”叶珣调笑道。
    南宫瑾宸淡淡道：“没有。”
    “没有？”叶珣一张脸上摆明了不信，“这怎么可能？那你停在安阳干什么？”
    南宫瑾宸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等着楚国主动割地。”
    “你说什么？让楚国主动割地？你是得了臆想症不成？”
    “所以朕不就是要靠你了吗？”南宫瑾宸瞟了他一眼。
    “靠朕？何解？”叶珣疑惑道。
    南宫瑾宸抿了口茶，道：“朕听说炎军将楚军逼得节节败退，如今已占了三座城池？”
    “是又如何？”叶珣挑了挑眉。
    “这场战役，无论朕是否继续出兵，楚国都是必败无疑。可你知道，朕的皇后，是楚国公主。”南宫瑾宸幽幽道。
    叶珣一愣，而后惊愕道：“你就是为了你那皇后，所以才没有继续进攻？”
    南宫瑾宸道：“朕不想让她为难，至少在朕为帝期间，楚国不能灭。朕这次唯一的目的，就是将沐轩澈挫骨扬灰。”
    他说得云淡风轻，叶珣却感觉脊背一阵发凉，挫骨扬灰？南宫瑾宸竟对沐轩澈有这么深的恨意？
    “只是，你若不收了楚国，又如何惩治沐轩澈？”
    南宫瑾宸道：“楚国又并非只有沐轩澈可做皇帝。”
    叶珣一怔，脑海里迅速回想着楚国的皇子，沐轩澈只有一个尚未满周岁的儿子，而沐睿渊子嗣稀薄，除了沐轩澈外，就只剩一个被贬的庆阳王沐轩湛。
    他微惊：“你不会想让那庆阳王做皇帝吧？”
    南宫瑾宸直言道：“有何不可？”
    “朕听说，那位皇子可是窝囊得很，恐怕无心于帝位吧。”
    “无心帝位？他身为皇子，又怎会真的淡泊权势？当初朕在楚国为相，对沐轩湛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只要轻轻一击，他必反。只要他登上了皇位，一切好办。”南宫瑾宸自信地道。
    “你就这么肯定？”
    南宫瑾宸勾了勾唇。
    叶珣仍有疑虑：“可他一个被贬的郡王，手上哪里有造反的兵力？”
    “没有条件，朕会为他创造条件。”
    叶珣一惊，不由摇了摇头：“你这手，可伸得够长啊，都管到别人的内政里去了。”
    南宫瑾宸不语，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沐染玥现在正带着侍女在院中散步，而迎面突然来了一人，让她停住了脚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来人气宇轩昂，一身战袍英姿勃发，声音更是中气十足，这人正是余华。
    沐染玥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但久久未见，所以并不认识。
    她盈盈一笑：“将军请起。”
    “谢娘娘。”余华起身道。
    “将军是受陛下召见吗？”
    “回娘娘，微臣是有事禀报于陛下，未曾受召见。”
    “那将军快去吧。”
    “是。”
    余华与她错身，只是没走几步，又突然转身道：“请娘娘留步。”
    沐染玥疑惑地转过身子，“将军有什么事吗？”
    余华定定地看着她，直言道：“臣斗胆问一句，陛下久久未下令攻打楚国，可是因为娘娘？”
    也不怪他会这么问，眼下正是攻打楚国的最好时机，可是娘娘一回来，陛下却突然不打了，他自然会认为是因为她。
    而且陛下对皇后宠爱非常，皇后又是楚国公主，自然不愿让母国受损，说不定就是她在陛下耳边吹的枕头风。
    也不止他一人这么想，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这么想，只是碍于陛下的威严，才未在陛下面前说出来。
    沐染玥愣怔了片刻，而后笑出了声：“本宫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能影响陛下的决定？将军还真是给本宫扣了顶好大的帽子，本宫实在是受不起。”
    余华毫不在意她是皇后，又道：“陛下对娘娘的宠爱天下皆知。此番攻打楚国，别人眼里是因为楚皇暴虐无道，陛下是在为楚国民众除暴君，然而微臣却知道，陛下是为了营救娘娘。当初在云华殿上，陛下可以为了娘娘放弃性命，如今又为了娘娘出兵攻楚。可娘娘又是楚国公主，您无事了，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母国有什么事，所以劝着陛下收兵，也是情理之中。”
    “大胆，竟敢如此诋毁皇后，就不怕陛下降罪吗？”兰芝立即站出来道。
    “我说得全是实话，哪里是诋毁了？”
    “你……”兰芝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余华站在那儿，浑身上下都像是在挑衅她们一样。
    沐染玥并未开口，只是心中想道，这人到底是谁？她被沐轩澈带走一事南宫瑾宸应该不会大肆宣扬，可他竟然知道，这说明他一定是南宫瑾宸的心腹。
    对了，他还提到了云华殿上的事，那么那日他一定也在殿内。她脑海里迅速回想着当初殿里的人。
    突然她眼眸一亮，道：“将军可是振国大将军余华？”
    这下余华怔了怔，他们之前不是在云华殿里见过面吗？这位娘娘居然不认识他？他可是将她记得清清楚楚的。
    他突然感到一丝挫败，难道是自己长得太一般了没有辨识度，所以别人一眼记不住？
    沐染玥看到他眼底的一丝惊诧与自卑，有些尴尬地笑笑：“让余大将军见笑了，那日殿中混乱，本宫又处在那么一个场景下，所以就……大将军不会怪本宫吧？”
    余华忙收了心绪，自嘲道：“娘娘言重了，不过也是微臣长得太一般了。”
    沐染玥却一本正经地道：“大将军这是说得哪里话，大将军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周身的气质亦非常人所能比，哪里就一般了？”
    余华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方才说得那番话，也忘记了沐染玥还未回应他。
    而沐染玥知道他是余华，不由又想到了余雪芝，想到之前离洛禀报的振国将军府满门被屠，心中怅然。
    只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道：“余大将军，不知令妹她……”
    余华知道余雪芝与她关系好，所以直言道：“小妹在衡阳城里很好，劳娘娘挂心。”
    沐染玥一惊，忍不住道：“不是说……当初平遥王叛乱，将军府被屠了吗？”
    余华摇头道：“将军府有密室，小妹便是从密室逃脱了。”
    得到这么个回答，她瞬间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眶微红，不住地道：“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余华微微惊愕，之前听余雪芝说皇后娘娘对她很好，真心把她当姐妹看待，他还嗤之以鼻，觉得皇后那么做不过是笼络人心罢了，如今一见沐染玥这反应，却还真不像是作假。
    沐染玥缓了缓心神，道：“瞧我，都忘了大将军还有事了，若是耽误了事情就真的是本宫之罪了，大将军快去吧。”
    余华亦是突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禀报，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说完，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而没走多久，他又突然想起来了方才与沐染玥说的话，沐染玥并未回应他，反而将这话题带了过去，他猛地一拍脑袋。
    虽然方才与沐染玥的交谈中，他觉得她人还是不错的，只是人不错，不代表她就会是个好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