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各两朵

    一个星期过去，苏玲依旧没有醒过来，苏丹看着妈妈苍白的脸，忽然就心慌无比，她双手握着妈妈的一只手，很想哭的同时又暗暗告诫自己不许哭，如果她哭，爸爸和奶奶还要抄心她，季勋和莫子琪他们也会担心。
    不许哭，苏丹，你不能哭，从那个礼拜天开始，每个礼拜天下午放假后她都会来医院陪妈妈，而季勋和莫子琪与蒋楠则分两拨轮流陪她去医院，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只是在一楼等她。
    每次苏丹来程思明都会在晚自习前一个小时赶她走，他们三点才下课，六点就要上课，除掉花在路上的一个多小时，苏丹每个星期看见妈妈的时间就只有一个多点小时。
    在心灵和肉体双重折磨下，苏丹的身形日渐消瘦起来，不但人瘦了很多，连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起来。
    季勋和莫子琪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憔悴，却没有丝毫能力改变这种状况。
    苏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各种题，晚上十二点睡，早上五点半就起来了，她的变化不仅季勋和莫子琪着急，杜玉琳也看在眼里，心疼她的同时却也只能暗暗叹气。
    终于有一天杜玉琳看不下去了，她乘着午间休息的时候将苏丹叫了出去，杜玉琳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教师公寓，让她坐下后给她拿了盒牛奶，说道：“你最近变化很大，你自己知道吗？”
    苏丹点点头：“我知道，可我没办法，只要我清醒着，不上课不做题的时候我就会想我妈妈，我怕她会就这样再也不醒了。”她的声音很艰涩，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一副疲倦至极，却无比倔强的样子。
    她的这个样子让杜玉琳忍不住走到她面前抱了抱她，松开后拿了书桌上的一个相框给她看，照片上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中年男子，她指了指上面的人，对她说道：“这个小女孩是我，旁边这个是我爷爷。”
    苏丹看着上面那个眉心点了一点红的小女孩，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一点，以前汤圆小时候也在眉心点过红点照相过，是他们一家四口照的。
    “我爸是独生子，生了我之后就抛弃了我和我妈妈，跟一个舞厅的舞女好上了，要和我妈妈离婚，我爷爷和奶奶都是公务员，作风正派的人，为了这件事和我爸断绝了关系，然后把我妈当女儿了，我妈妈是个很老实的人，长相清秀，却不是我爸喜欢的那种。”说到这，杜玉琳的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对她爸爸的不屑。
    “我爷爷说我爸迟早一天会后悔，他的确后悔了，在他四十几岁了之后，容颜老了，没人勾搭了之后，他回来了，你知道吗？他第一个先找的居然是我，呵，我当时在读研，宿管阿姨打电话说我爸找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她找错人了，后来再三确认后我才知道，的确是我爸来了，虽然我一点都不想见他。”杜玉琳自顾自的说着，像是倾诉，又像是在回忆：“不过我还是回宿舍换上了我最漂亮的一套衣服，下楼后，我看见他了，我见过他的照片，而且他和我爷爷长得很像，所以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苏丹看着杜玉琳，很好奇她的爸爸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真可笑，他居然给我买了一双时下最流行的鞋子，我看着那双鞋子，对他说道：这种时髦的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毕竟我和我妈一样，都是土包子。说完这句话我就转身走了头都没有回一个，我永远记得他当时当着只有五岁的我的面闹着要和我妈离婚时说的话，他说我妈就是个土包子。”杜玉琳的眼眶红了，却没有流泪，有些事情回想过太多遍，就算再难受，也总有流不出眼泪的一天。
    杜玉琳拍了拍苏丹的肩膀，继续说道：“那天我接到你爸爸的电话，他请我帮忙带你回学校，他那时候就知道你妈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可他却不想让你知道，他还把你的心结告诉了我，你知道吗苏丹？我很羡慕你有这样的一个爸爸，我们都有一个很爱我们的妈妈，可你比我幸福，你还有一个同样爱你的爸爸，知道吗？”
    苏丹看着手上的照片，泪水直接滴落在相框玻璃上，她点着头，有些哽咽的说到：“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爸爸妈妈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可杜老师你知道吗？我妈妈为了来接我才出的车祸，我有时候总是想，为什么失去一只眼睛的不是我？为什么现在躺在床上的不是我？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怕妈妈会醒不来，我怕弟弟问我要妈妈，我真的很怕。”
    杜玉琳再次将苏丹搂进怀里，开解到：“苏丹，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我只知道，如果出事的是你，你妈妈和爸爸只会比现在的你更加难受，他们宁愿自己出事也不会想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的，你知道吗？”
    说完，杜玉琳松开苏丹，用手摸了摸苏丹的脸颊，有些心疼地说道：“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万一你妈妈醒来看见你这副模样，她心里恐怕会比你更加自责的，如果你想担责，那就让自己健健康康的，考一所好的大学，好好生活，只有这样，在你妈妈醒来看到你的时候心里才不会难受，才能恢复的更快，知道吗？”
    杜玉琳为苏丹抹掉了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笑容对她说道：“打起精神来，该学习学习，该休息休息，知道吗？如果有困难就找老师，老师会尽力帮你的。”
    苏丹起身，向旁边退了两步，然后给杜玉琳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感激的说到：“杜老师，谢谢您！”
    苏丹如此聪慧，他自然知道杜玉琳的用心，也知道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己，她感激杜玉琳的开导，也感激她的善良。
    杜玉琳看着苏丹回教室的背影，2不由得暗暗叹气，心结这种东西，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苏丹妈妈一天不醒，苏丹的心结就打不开，自己开导她也是希望她能好受一点，如果能好受一点，那自己的苦心就算没有白费了。
    从杜玉琳那里回来后，苏丹的确变得不再那么沉闷了，除了睡觉和上课不可以说话的时候，偶尔也会和莫子琪跟季勋蒋楠他们聊聊天。
    虽然变化不是很大，但这也足以让他们三人高兴了。
    又是一个礼拜，这个礼拜是月末，他们也放双休，所有人都回家去，只有苏丹是去医院，爸爸打电话告诉她，明天上午妈妈可以转院转到县里了，她必须过去帮忙。
    让他们父女两感动的是，院长安排了一辆救护车送他们去县医院，救护车上有医生，预备突发情况。
    程思明开着车跟在后面，莫子琪和季勋他们其实都来了，不过一直不敢现身，怕耽误他们时间，看着车子走远后莫子琪才说道：“明天下午我去接苏丹。”她没有问她身后的两个人，不过她知道他们肯定也会去的。
    “我也去。”季勋很快就说道。
    莫子琪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我也去。”蒋楠则开口了。
    莫子琪也看了他一眼，照旧点点头。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晚莫子琪的妈妈就发动了，莫子琪看她在医院疼的都吐了才知道原来她老妈生她有多不容易。
    一直折腾到半夜三点多她妈妈才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莫子琪喜欢的不得了，一直在婴儿床边守着他，时不时用手指伸进去触碰弟弟的小手，感觉又惊奇又欢喜。
    大半个晚上没睡，莫子琪是不可能去接苏丹了，莫子琪不去，蒋楠也就不好去了，最后接苏丹的任务就落在了季勋的身上了。
    收到莫子琪发来的和弟弟合影时，苏丹正在帮奶奶把家里的地拖一遍，因为下午要回学校，所以她得尽量把家里要搞的卫生搞好，免得奶奶辛苦，对于莫子琪喜得一个弟弟只能先发个恭喜了。
    苏丹没有告诉爸爸季勋会来接自己，只是告诉他放心，到了学校就给他报平安。
    上车后，季勋问道：“这两天在家忙吗？”
    苏丹摇摇头：“还好吧！忙一点感觉踏实。”说完打了个哈欠。
    季勋毫无顾忌的伸出一只手将苏丹的头轻轻按到自己肩上，轻声说道：“累了就睡会觉吧？到了我叫你。”
    车子很舒适，苏丹也的确累了，头靠着季勋的肩膀没一会就睡着了。
    季勋拉看着苏丹睡熟的脸孔，替她将散落的头发捋到了耳后，看见她的耳垂犹如一一颗饱满的珠子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觉得如果苏丹带上耳环的话肯定很好看。
    “少爷，就在这停吗？”司机小声地问道。
    “嗯，停在这吧，苏丹还在睡，让她多睡一会。”她最近吃太多苦了，看着她眼睑下的青色季勋就知道，苏丹恐怕有一段时间没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