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猫的自闭症

训练久了，Marla最喜欢的玩儿法也没什么太大创意，和小狗叼回飞碟一模一样，跟着飞奔而去的小球跑得满世界乱转。小猫小狗的快乐，可真是简单到了极点。只要跑，有天地让它们奔跑，便已得到快乐。甚至为此，我只能放弃我擅长的右手猛攻、反手截球，稍微用一点下旋球就能把Marla唬得一愣一愣，脖子伸长了又缩紧，紧贴在地面上观察球体的不规则运转……要说我是放弃了高智商而得到了快乐，也不是不可以。 
  单身女人，也可以如此自娱自乐，也许就因为这一点，才有了Marla的存在。一只宠物的意义，不在于冬天暖暖依偎，也许很多时候，只是让自己觉得，强烈地"被需要"，强烈地感到自满自傲以及--高智商。 
  我亦搜寻出了高中时代的乒乓球板，对着墙壁玩儿单人游戏。Marla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想跳起来，又觉得还是够不着，只能兀自对着墙和我乱叫，怒气冲冲的，迫不及待的，好像小时候，不带哪个女孩玩儿跳皮筋，把她急得在旁边连哭带闹…… 
  "不带你玩儿！"这恐怕就是最阴险的一招啦！   
  1/22 生活照里的次元空间   
  在镜头里捕捉"捕影者"Marla，可能是我的世界里最艰难的任务之一。 
  说是任务，因为我不能不给她拍照。她是我的生活空间里最重要的活物。我犹如给她做视觉日记一样，记录她每一个月不同的姿态。很多妈妈都是这样对待孩子的。而且还有很多朋友想看看我的Marla，我得把照片放在BBS上让五湖四海的朋友们观赏。 
  一开始我是喜欢拍家里的色彩、细节，现在当之无愧都给了猫咪。 
  她的周围是一片次元空间，如同动画片里吸血鬼之类的怪物自有一个能量结界，是平行于现实时空之外的一个能量时空。Marla所到之处，细节全部消失，一切就是她，她就是镜头里我家的"猫之次元结界"。 
  可是数码相机本身就很不适合拍摄动感十足的小动物。它对焦慢、曝光慢、动态捕捉也很差。 
  但是，焉知非福？ 
  我的电脑里存放着Marla的影像专用目录。记载着这半年多来她所有的姿态。 
  小时候它很贪玩，有几张活像老鼠。而我抱着它，就像抱着一只毛绒玩具。小时候它耳朵后面有白毛。长大之后就变灰了。但是脖子前面就好像项链挂件的位置有一缕白色的毛。 
  我唯一抱着它的几张都是在它很小的时候由7拍摄的。 
  我可以一只手抱起Marla，让她垫着我的虎口，露出眯缝着眼睛的脑袋，前爪傻乎乎地支棱着，后爪紧张兮兮地悬挂在我的手腕上。那么、那么小！ 
  我喜欢这样抓着她的小手掌，对着7和镜头挥手。于是拍出来的效果，俨然是我在玩弄一只泰迪小熊。 
  她长大一点了就开始活蹦乱跳，除了睡觉时间比较容易下手，别的时候都需要耐心拍摄。 
  我的Nikon4500有一个便利之极的翻转镜头，视角多变。我喜欢将镜头贴近地面，平视Marla，然后不停地捕捉她的影子。当镜头伸缩聚焦，Marla会无比惊讶地瞪大眼睛，也下意识地贴紧地面，如果看到镜头还在动，便会准备冲击，圆滚滚的身体扭啊扭，可能摁下快门的瞬间，她已经蹿到镜头前了。 
  我给7和77看我拍的猫影图，她们经常是笑得东倒西歪，原因如下分析-- 
  1, 很多是空景，因为猫比快门跑得快，所以拍下来好多黑白格子的地板照。 
  2，还有一些是黑暗里两只大亮灯，原因是距离较远，用了闪光灯，所以她的瞳孔被照得晶晶亮，可身体、一切动作和体形都和黑底子融为一体。惶惶然只让人看到两只虎目圆睁的大眼（大灯？）。 
  3，还有一些因为不用闪光灯，曝光时间较长。猫神秘地躲在什么东西后面探一探脑袋，过程被一张平面照片记录，成像便是虚影两个，以直立前爪为中点，整个身躯做了一个钟摆运动。叠画效果颇有神韵。更体现了我家Marla神出鬼没、鬼头鬼脑之特色。 
  4，还有一些是我和猫的自拍合影，我一手控制着照相机，一手控制着猫咪，第一次猫咪伸手拨弄悬荡在DC下的镜头盖子时，我还以为她要越俎代庖地摁快门。然后就明白了，照相机吸引这鬼家伙的无非就是两点：一是诡异地伸缩放大变小的镜头，二就是这荡来荡去的圆形镜头盖子。于是，从此之后我就用盖子的晃悠来诱惑Marla摆出不同Pose，效果斐然也。   
  1/30 节庆   
  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节庆之类的事情越发淡漠。虽说家里人都在一个城市，彼此之间来往得不多，节庆时只是一定要聚会一次罢了。说不清是为什么，我在我们家是一个异数。我曾经问我爸爸，为什么这么迁就我，我要搬家就搬家，我要离开上海就离开上海，我封闭起来写东西也不上班，他也不管？爸爸只是长叹一声，答曰，管得了吗？ 
  自从养猫之后，连我姐姐也不带孩子过我这边玩耍了。因为我外甥女害怕大猫。我姐姐自己也不喜欢黑色的猫咪。 
  其实我家Marla更害怕生人。 
  家里人节庆时见了面，我总是要跟他们说道我的猫如何如何了，他们一边有心无心地听，一边吃饭的吃饭、抱孩子的抱孩子。爸爸倒是有过微词，大意是我一人过久了，不成家是不行的，养猫已然是声明自己落寞寂寥（只能和猫说说话），还不如早找对象。 
  我不忍心告诉他，我对这个"找对象"并无主动的意思，养猫不为什么落寞寂寥，只是因为喜欢，一直想养。但是说不动老人家的心。于是我转而笑答，我现在对小动物很是喜爱，巴不得找一个研究动物的科学家做老公。爸爸着急了，很愁眉苦脸地说，这让我们到哪里去找？我没想到老人家会把我的玩笑也如此当真，想笑，又笑不大出来。 
  今年的除夕我是要和爸爸家一起过的。爸爸去年新婚，新太太是小学数学老师，和女儿女婿生活在一起，女儿比我大几岁，已有身孕。这一家子，连同女婿的爸爸妈妈，在一个陌生的饭店里吃年夜饭，我其实有点不习惯。这场合里，也不好说什么我的猫我的猫。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应酬，回答每一个人的提问，我的薪水如何解决？我的社会保险医疗保险是否办理？我的房租多少钱？都是如此现实而具体的问题。 
  吃完打包。都说要给我。我一个人，还有猫嘛。 
  我一个人拎着装满饭盒的塑料袋，在雨后的公交车站等车。怎么等也不来，而出租车在这个时节是无论如何叫不到的。 
  等我到家，所住新村里外面已有人家热热闹闹地放起午夜前的鞭炮。我打开灯，果然把一些好吃的鱼给了Marla。 
  她等我一天了。对于她来说，节庆得毫无道理，端的比平日里更冷清。   
  2/5 财神到、Marla躲   
  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消停的爆竹声曾经让我非常郁闷。因为不仅看不了书也干不了活，连看碟都受影响，于是放了《纽约黑帮》。外面实在太吵，盗版碟的翻译又有够烂。还好是看过一个很不错的影评的，否则肯定完全看不懂。 
  到了11点半，我突然发现窗外的颜色不对了。 
  匆忙上阵--先是盲目地看对面天台上有人放烟花。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四面八方全都在放！ 
  各式各样的种类，各式各样的图案，一瞬间，为了迎接财神全都绽放。 
  在高楼上，我可以俯视楼下的烟花，看着它们如何迫近我，还可以看对面天台上发射的全过程，番禺路上某一处连续不断地射出莲花状的烟花，持久不断哦，不知道谁那么想发财，干得很漂亮。远处的天空更是红蒙蒙一片，时不时有菊花或是大明珠爆发。 
  第一次，我知道了烟花可以俯瞰、远眺、平视，甚至感受爆开的烟花团簇着向自己逼近，逼近，然后瞬间消失…… 
  当即产生欲念，想在这里，28楼，住到明年初五！让我有备而来。 
  莲花状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很好看，就像城市以太里不与我共享物理空间的异类存在。 
  何谓匆忙上阵？就是说我生怕烟花散得太早，来不及拿三脚架。其实我做梦都想用三脚架。 
  等远远近近的烟花全爆发的时候，真是觉得，不如等明年好好支个三脚架吧…… 
  想起去年写的散文，硝烟弥漫的春节。那是写在地面的，如今看来，爆竹只能是陪衬。 
  想来也好笑，今年要写的硝烟弥漫，竟然是高楼之上，看七彩烟花。 
  年年都是不知道后一年的事情的啊。 
  看久了就觉得，烟花其实在远在近是很不一样的。 
  比如这个时候，视线中竟然同时有三个烟花一起放，在差不多的高空。可是感觉竟是，近处的开得最早，散得最快；而远处的，何时开是不知晓的，散去倒是很缓慢的，仿佛在空中留着一些须。 
  拍出来后，看到当中的一个火球正散成一个空笼，罩着最远处的。 
  快门不说谎，只是我的幻觉。其实最近的烟花已经完全冷却消失了。 
  当晚的另一张图片放在网上，又名：找找Marla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