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悬疑女王渥特丝作品

第7章


是谁买下来的?她不禁纳闷了,是谁那么大胆(或那么冷酷),竟敢与惨死的冤魂同处一室?她再次查看上午才从当地报社档案室找出的剪报所刊登的地址。是这里,没错。一幅“凶宅”的黑白照片,正是这栋双并小屋,不过没有窗口那些盆景。 
  她下车,穿过马路。按了许久的门铃,屋里没有动静,所以她到隔壁去按铃。一个少妇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孩出来开门,“什么事?” 
  “你好,”罗莎说,“很抱歉打扰你。”她指向右边,“我想找的是你的邻居,不过没有人在家。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少妇调整了一下站姿,以便抱孩子时轻松些,然后瞪了罗莎一眼,“没什么好看的。你在浪费时间。” 
  “什么?” 
  “他们已经把屋里清洗干净了。洗得很彻底。没什么好看的,没有血迹,也没有阴魂不散,什么都没有。”她让孩子的头靠在她肩上,无意间流露出的母爱和她口气中的敌意格格不入。“你想知道我有什么想法?你应该去看精神科医师。像你们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病态。”她打算关门。 
  罗莎举起手做投降状,她怯怯地笑了笑。“我不是来这里凑热闹的,”她说,“我叫罗莎琳·蕾伊,我目前和已故的马丁先生的法律顾问合作。” 
  少妇狐疑地望着她,“是吗?他叫什么名字?” 
  “彼得·克鲁。” 
  “搞不好你是从报上得知他的名字的。” 
  “我有一封他的信。我让你看看好吗?那可以证明我是谁。” 
  “那就拿出来吧。” 
  “放在车上。我去拿。”罗莎匆匆返回车边,从后备厢取出公事包,等她返回时,门已关上。她按了几次铃,在门口等了十分钟,不过少妇显然不打算来开门了。楼上房间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罗莎步下台阶时,听到那位母亲哼着歌安抚婴孩,她满心懊恼地回到车上,思索着下一步。 
  剪报很令人失望。她要的是名字,亲友或邻居的名字,甚至是能提供给她背景资料的昔日老师。不过这份地方报与全国发行的大报一样,专注于这案件耸人听闻的一面,对奥莉芙的生活或她为什么犯案着墨并不多。有许多段落引述“邻人”的谈话———全都不署名,而且都只是事后的大放厥词———这些报道几乎千篇一律,罗莎怀疑那些记者是否毫无创意。   
  《女雕刻家》三(3)   
  “不,我不觉得意外,”邻居说,“我的确觉得很震惊,不过不觉得意外。她这个女孩很奇怪,不友善又孤僻。不像那个迷人外向的妹妹。我们都喜欢琥珀。”“她父母都认为她很难相处。她不愿与人周旋或交朋友。我猜是害羞吧,因为她的身材。她看人的眼神很诡异。” 
  除了那些煽情的段落外,似乎就没什么好写的了。没有警方的侦查报告———奥莉芙打电话自首,当着她的法律顾问俯首认罪,然后以谋杀罪被起诉。由于她自诉有罪,所以没有冗长的开庭细节,未提及任何亲友名字,她的判决在大标题下自成一段:“心狠手辣,判刑二十五年。”从整个事件中,似乎可以嗅出新闻界那无动于衷的态度。新闻记者的“五何”守则———何地?何时?何事?何人?为什么?———前四项写得十分详尽。大家都知道出了什么事,是谁做的,在哪里,以及何时发生。然而似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最令人困惑的是,也没有人问起,难道受到讪笑,真的会让一个女孩子气得把家人分尸? 
  罗莎叹了口气,扭开收音机,把帕瓦罗蒂的录音带放进匣中。当《今夜无人入睡》这首歌流溢在车里时,她想遗忘的某年夏天那痛苦的回忆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真不该放这首歌,她想。真奇怪,一段音乐怎么会勾起这么多回忆,在她和前夫逐渐走上分手之路的那段日子,电视上正在转播世界杯足球赛,经常在开始和结束时播放帕瓦罗蒂的这首《今夜无人入睡》。她还记得那一届世界杯足球赛的每场比赛细节。那是那年夏天,她与前夫能和平共处的惟一时刻。她疲惫地想着,如果她当时就喊停,不要闹到这样悲惨的境地,不知该有多好。 
  一片纱帘遮住了玻璃,在双并式建筑的右侧,二十四号像是一座岗亭。罗莎暗暗想着,想要亡羊补牢?或是在奥莉芙挥舞刀斧当天,她或许也曾掀开这片纱帘往外窥探。两栋房子间还隔着两座车库,不过附近住家很可能曾听到动静。奥莉芙·马丁拿了把斧头,砍了她母亲四十下……几天来,这些字句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二十二号,仍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那片纱帘。帘子又动了,有人挑起帘子一角,这种好管闲事的人偷窥自己的举动,让她心中升起无名怒火。只有那种无聊的人才会有空窥探。她暗暗想着,里面住的是什么老怪物?以窥人隐私为乐的老处女?或是闲得发慌的老太婆?忽然灵光一闪,她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这种喜欢偷窥隐私的人,不正是她想找的吗?!她刚才怎么没想到?真是的,她有点担心自己的精神状况了。她这一阵子经常沉湎在回忆中,脑中茫茫然,有如行尸走肉。 
  一个佝偻的老人来开门,他身材瘦小,满脸皱纹,肩头低垂。“请进,请进。”他说着,退后一步,招呼她进入他的大厅。“我听到你跟布莱尔太太的谈话了。她不肯跟你谈,我倒是可以透露一些消息。她就算肯谈,也说不出什么内幕,他们是四年前才搬来的,当时奥莉芙已经入狱。她根本不认识他们,就我所知,他们也没有和可怜的罗伯交谈过。该怎么说?她蛮不知羞耻的。典型的现代年轻人。总是不满现状。”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走入客厅。“痛恨自己住在金鱼缸般的小房子里,却忘了自己只能住得起这种小房子。房子其实是爱德华与陶乐丝·克拉克夫妻俩半卖半送的,因为他们实在忍无可忍了。该怎么说?忘恩负义的女孩。想想我们这些一辈子都住在这里的人,我们根本没得挑。我们必须逆来顺受,对吧?请坐,请坐下。” 
  “谢谢。” 
  “你说你是从克鲁先生那里来的?他们找到那个孩子没有?”他湛蓝的眼眸直盯着她脸瞧。 
  罗莎也望向他,脑中快速思索着。“那不是我分内的工作,”她字斟句酌地说,“我不能确定他们处理得怎么样了,我是在做奥莉芙案的追踪报道。你应该知道克鲁先生仍是她的法律代理人吧?” 
  “有什么好代理的?”他问。他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可怜的小琥珀。他们不该逼她放弃的。我早就知道那会惹出麻烦来的。” 
  罗莎静静坐着,低头看着破旧的地毯。 
  “人们总是不肯听劝告,”他愤愤不平地说,“好心给他们忠告,他们却嫌你多管闲事。该怎么说?我早就看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他气鼓鼓地沉默下来。 
  “你刚才谈起一个孩子。”罗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他好奇地望着她,“如果他们找到他,你就知道了。” 
  “是个男孩子?” 
  “嗯,没错。” 
  “罗伯已经尽力了,不过这种事有些法令规章。他们已经签署同意送他走,可以说是放弃了他们的赌注。一谈到钱,情况就不一样了。但我们根本别想和政府斗。我该怎么说?他们都是贼。” 
  罗莎听得满头雾水。他是在谈马丁先生的遗嘱?这个孩子(琥珀的孩子?)是不是遗产受益人?她假装要拿手帕,打开提袋,借机按下录音机开关。她觉得这次交谈将会很辛苦。“你是说,”她设法集中精神,“政府会得到那笔钱?” 
  “当然。” 
  她附和着点头,“事情对我们很不利。” 
  “一向都这样。可恨的贼,把你偷得精光,为的是什么?为了让那些流浪汉可以花纳税人的钱,像兔子一样生一窝孩子。真让人痛心。市立收容所里有个女人生了五个孩子,每个孩子的父亲都不同。我该怎么说?他们都是废物。我们国家要养育的下一代就是这种孩子吗?一无是处,没头没脑的。鼓励这样的女人生产,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真该让她结扎,不要再生了。”   
  《女雕刻家》三(4)   
  罗莎不想卷入这种论战中,更不想激怒他,于是含糊其辞地说:“我想你说得对。” 
  “当然对,那种人应该让他们断子绝孙。应该让她和她的孩子领不到救济金活活饿死才对。我该怎么说?适者生存嘛。没有一个国家会像我们这样纵容那些堕落的懒虫,更不会有人付钱让那些懒虫生一窝小懒虫出来。令人痛心。你有几个孩子?” 
  罗莎淡淡一笑,“一个都没有。我单身。” 
  “懂我的意思吧?”他大声地清了清喉咙,“令人痛心。我该怎么说?像你这样的良家妇女,才应该结婚生子的。” 
  “请问你有几个,呃,你是———”她在翻笔记本,好像在找他的姓名。 
  “海斯。海斯先生。两个男孩。好孩子,当然,都已经长大了。只有一个孙女,”他愤愤不平地说,“这样不对。我一再告诉他们,他们有责任壮大自己的阶级,应该多生几个,增产报国,可是他们只当我在放屁———请原谅我口不择言。”他的面庞因长年的怒容而留下深刻的皱纹,显然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偏激论调。 
  罗莎知道必须设法转移话题,否则老人会说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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