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故事

8 一颗幸福的子弹


住院部地下一层餐厅,周宁被程勉和袁宾包夹在中间,正在被拷问。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某些小同志就不要再负隅顽抗了。老实说吧,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周宁嘿然一乐。
    ‘别装傻。’袁宾指着他碗里没动过的馒头说,‘看你吃饭,简直就是鸡捉米。不是害相思病难道在减肥?’
    周宁飞快的接了一句,‘那是程勉。’
    程勉给他一大白眼。袁宾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切,少跟我逗。想当初本大爷泡尽天下美女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沙子呢。今天心情好教你俩绝招。快,赶紧招供。’
    周宁一看躲不过去,只好含含糊糊的说,‘什么跟什么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袁程二人对视一眼,暗呼有戏。
    程勉扬着手里的勺子,‘什么叫没一撇啊?你吧,就是个典型的瓶子。风向星座。敏感,怕受伤害,在感情面前犹豫不决。最好找个双子座的。都是风向星座,比较好沟通。要不射手座的也行,你是风向,她是火向,都算阳性星座。至不济也要找一只瓶子。千万不要去碰那些土向星座的,累死你。
    那女孩什么星座的?让我看看你们配不配?’
    周宁心说我哪儿知道啊。
    那边袁宾不干了,‘我说程小兔儿你就把他往沟里带吧。现在这男的拿什么去追求女的?就三样,身材,口才,闲财。
    身材吧,就不说了,上来人一看你什么样,一眼就有数。你呢虽然比不上我,那也算合格,不残废。再说还有专门喜欢小白脸豆芽菜的呢。
    口才你就歇了吧。你要是打算泡一北京妞,你就装装斯文得了。要不一准儿是人把你侃晕了算。这事儿我都得拿着毛巾说。你说为了让你张嘴能把话说利落了,我容易吗我。那是谁啊?当初科里来一长的特象李嘉欣的小护士。多好一机会啊。我让你去泡。说,妞,过来给大爷倒杯茶。你走过去上来就一句,我给大爷倒杯茶。好嘛,王主任悬点没乐背过气去。’程勉想起当时的情形也忍不住直乐。周宁讪讪的有点不好意思。只有袁宾自己不笑,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后来大伙儿还都赖我不对,我这一个冤啊。不扯远了,反正你啊,少开口就对了。
    还有一条,闲财。你一穷学生,就算爹妈有钱那也不是你的不是。
    三条,小同志你就占一条。情形不乐观啊。’
    周宁不响,程勉跳出来打抱不平,‘你到底是出主意来了,还是泼凉水来了?’
    ‘沉住气啊,□□他老人家说什么来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是孙子说的吧。’
    ‘别捣乱啊!你。
    小兔儿,头转过去,下面内容少儿不宜。’
    ‘切,掩耳盗铃。’程勉暗骂,不过还是嘟着嘴,竖着耳朵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我觉着吧,刚才小兔子有一条说对了,别犹豫。这谈恋爱,只要感觉对了,该牵手牵手,该接吻接吻,该推倒就得推倒。等做完了什么唧唧歪歪的问题都没了。’
    不会吧!人家小鹿斑比是纯洁初恋好吧,说什么推倒做完算。程勉心头一抖,问‘那要是推倒做完也不行呢?’
    袁宾大手一挥,‘换个姿势继续做。做到行为止。’
    程勉差点一头栽到饭盒里,连忙去看周宁。周宁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好像有点发愣,半天听见他冒出一句诡异的话来,‘要是,推不倒呢?’
    ‘宁娃娃,你脑壳坏老哦!’
    ‘小看你了!难道你找了个扔铁饼的?’两个人都哇哇大叫。
    周宁被他们喊醒过来,脸上一红,飞快的抓起馒头塞在袁宾张开的嘴里,噎的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周宁趁机往外冲,一边大叫,‘快跑!他要喷了!’程勉跟着想去抓他问个明白,到底没有他腿长,被他一会儿就甩没影了。
    周宁把没吃完的饭盒随手找个垃圾桶扔了,想了半天没处可去,就从地下通道去了图书馆。
    朋友们找上他的时候,他觉着自己已经从那个莫名其妙的旋涡里面爬了出来。
    那个模糊的夜晚过去之后,有那么两天,时间显得格外的长。周宁对周围也极其敏感,手机铃声,门外的脚步,身边路过的车子和行人都会弄的他心跳急剧加速,就象那时一样。可是学理科的人大约都有个本事,就是慌而不乱。他从烦躁不安中努力定下心来,在自己面前铺开两张空白的纸。左边写上+1,右边-1。他脑子很好使,即便不落笔心里也有数,左边基本不动,右边的单子迅速拉长,不完全统计结果已经严重左右失衡。
    难道不是么?他和林长安认识不久。知之不深。除了名字,他甚至不知道他年纪多少,做什么的,家在哪里,结婚了没有?这些还不是最棘手的,另外还有那么一两条,他自己都没有勇气再深究下去。比如,那天晚上算是怎么回事?比如,他还应该在右边那一栏画上两个弓箭型的符号。对于对方,当然他无从揣测,对于自己竟然也是雾里看花的感觉。害怕再见的那一刻,他却又隐约希望林长安赶快来,痛痛快快的给他一个答案。可是那人却彻底消失了。转眼一个星期过去,全然没有音讯。
    或许这根本就是个无聊的误会。周宁把两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字纸篓,心里也不是不懊恼的。既对自己,也对林长安。他在那里恨恨的想。你,你,你,最好你就再也不要出现。
    这样的心理暗示似乎并不是总是有用,他时不时的会想起本来应该写在左边纸上的那一条,单单就是一个‘好’。原来都没有在意的情景会忽然冒出来。
    象有一天,林长安送他回家。快到了,周宁发现考试要用的复习资料没有拿。他并没说什么,可还是被察觉了。于是两人掉头往回走。那个地方,当然不是打个转就能走回头路那么简单,一绕就绕到前门那边。什么时候都那么多人,总是有点堵。林长安却好像从来也不会急躁,他把旁边的灰砖建筑指给周宁看,‘看到前门了么?北京原来有九门,九门走九车。这也是其中一个,最早叫正阳门,专门走龙车。就是皇帝出门专用的。’
    ‘哦?’周宁来了兴趣。‘那午门呢?也是一个?专门走犯人?’
    ‘你是不是想起来推出午门斩首了?午门不是九门之一。走囚车的是宣武门。’ 林长安笑了, ‘而且,象你我这样的小民搁古时候可轮不到推出午门,最多也就是推到菜市口斩首。
    你家离崇文门不远,那是走酒车的。’
    周宁记得那时坐在旁边的人小心的并道,脸上有个温煦的笑容。
    多想无益,小医生周宁手术刀一挥,蓝光一闪,把记忆拦腰斩断。
    以为波澜平复了的时候,礼拜天的大清早,周宁推开窗给屋子透气,一眼看见那辆久违了的车子安安静静的停在楼下。
    天开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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