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面色微红,双手互挫,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夏颜也不催促,只是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许久之后,县太爷才叹息一声,摇头道:“罢了罢了,我向来敢作敢当,今日我若为了面子欺瞒你们,岂不枉费圣上的一番栽培。”
“大人,您这是何意?”突然听到县太爷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夏颜忍不住问道。
“实不相瞒,从前日我出了密室后到昨日比赛前,负责看守之人便是大春。”县太爷话中尽是懊悔。
夏颜怎么也想不到这中间还有故事,不由得愣了愣,道:“这可真奇了,大人您放着手中那么些人手不用,怎么会让一个外人看守密室?”
“虽说举办斗酒大会是天大的要事儿,可衙门里的其他事情不能因此被耽搁,再加上这些日子大量的人涌进咱们沁县等着参加斗酒大会,更显得人力紧张。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容易出乱子,所以这断时间衙门上下忙得真是不可开交,哪还有多余的人力投入在比赛上?”县太爷苦笑。
沁县就算再大,也不过一个县城,衙门里配的人手总共就那么几十个,他还要顾忌县城的治安,所以他就是想把所有人手都投入进去,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单单比赛那几日,他派去赛场的人手多了些,县城其他地方便出来不少乱子,忙得他是焦头烂额,差点连斗酒大会的事儿都顾不上了。
沁县附近又没有什么军队驻扎,他就是想借些人手,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向知府借兵。
他倒是去借了,但那知府大人却说不必如此小题大做,沁县的人素来把斗酒大会看做头等要事儿,自然会自觉的守规矩。
总归办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出乱子,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知府不肯借兵,衙门里又实在挤不出多余的人手,他只能想其他办法。
举办一次斗酒大会简直能让他脱一层皮,但这也是他分内的事情,其中苦处跟本不必说与其他人知道。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衙门人手不够,我就只能找一些乡亲来帮忙。那大春便是衙门里的王师爷推荐给我的。我看他人老实,又听说他嘴严,所以便把看守密室的任务交给了他。毕竟决赛是盲选,参赛用酒的顺序绝不能透露给别人知道,我正需要这么一个人来守门。谁曾想……却害了高掌柜。”
“王师爷……”夏颜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来,“大人,那王师爷可有一儿子,名唤王林?”
“没错。”县太爷疑惑的看着夏颜,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提起王师爷的儿子,毕竟这事儿可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大人,那王家最近可反生过什么大事儿?”夏颜皱了皱眉,“比如有人失踪?”
“失踪?”县太爷认真回想一番,随既摇了摇头,“不曾听王师爷提起过,也未接到任何人的报案。怎么,莫非夏掌柜听到了什么消息?又或是怀疑大春被王家藏起来了?”
说着,县太爷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若王家真的犯了什么事儿,或者参与进了昨日换酒的案子中,那王师爷就是知法犯法,罪名可不会小到哪儿去。
县太爷当然不会姑息养奸,但也实在不忍心,好歹王师爷在衙门待了大半辈子,又在他刚上任之时帮了不少的忙,所以感情还是有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王师爷一家跟这些事情都沾不上一点儿关系。
夏颜看出了县太爷的担忧与顾虑,急忙笑道:“大人,我并不认识王家人,更没有听到过什么,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您别想太多。何况王师爷跟此案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没有证据我又怎能轻易污蔑他藏人?”
大春有很大几率已经落在了许逸尘手里,所以夏颜根本没怀疑过王家,更没想把县太爷的注意力引向王家。
之所以会有此一问,纯粹是因为听到县太爷提起王师爷,她便想起几个月前夏微微在边溪村里闹的那么一出。
夏颜当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夏微微要跟一个叫大春的人私奔。
更巧的是,那人是夏微微被关在王家时认识的。
夏颜几乎可以肯定,那叫大春的人一定跟夏微微是一条船上的人,甚至连这次换酒也可能是受了夏微微的指使。
夏颜恨得咬牙切齿,本以为上次当众拆穿夏微微,能让她吸取一点儿教训,再不要来惹自己,可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这次她本人不肯出手,却找来了一个得力帮手,差点就把他们给坑惨了。
幸好高禹行提前预备了一些酒,若不然今日夏颜便是倾家荡产的下场。
夏颜此刻恨不得立刻找到大春,问出夏微微的下落,所以她便让高禹行留下继续主持大局,而她朝县太爷告别后便牵起小黑,拉着剩下的五坛酒离开。
此刻的她只有一个目的--找到许逸尘,让他把大春交出。
夏颜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返回却始终没有发现目标,就这么一直到了回春街前她也没有瞧见许逸尘的身影。
“这种关键的时候不见踪影,平日里不想见他的时候反而不时出现。”夏颜忍不住一边嘟囔一边思索着许逸尘可能去的地方。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还真被夏颜想到了一个可能的去处。
“咚咚咚!”夏颜牵着小黑,站在一个精致的院落前,轻轻扣门。
就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扣门声刚落,门便“吱呀”一声打开,穿着女装的水凝从门内迎出。
当他看的夏颜时,脸上洋溢着难以掩盖的喜悦,再当他看到夏颜牵着的那头神采飞扬的黑驴时,不由得愣了一下,笑道:“夏掌柜,您的这头驴还真是精神。”
“凝姐姐,客套话就先免了。”夏颜目光直直的盯着水凝,似乎是怕看露了她的反应,“我想问你,许会长今日可来过此处?”
虽知道夏颜不是为自己而来,可当亲耳听到时,水凝的眼中还是闪过一瞬间的失望:“许公子就在里面。”
“凝姐姐,麻烦你带路,我要见他。”说完,夏颜便抬脚朝院中走去。
水凝当即朝前快走几步,挡在了夏颜面前,目露担忧道:“夏掌柜,许公子这几日瞒着我,神神秘秘的不知在谋划着些什么,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还是别进去的好,有什么事儿让我帮你转达就行,免得羊入虎口连我也救不了你。”
“凝姐姐,你多虑了。”夏颜笑了笑,“这回春街可是我的地盘,他就算有什么阴谋,在这里也奈何不得我。”
“可是……”
水凝还想阻拦,却见夏颜指着她身后的那头驴道:“你放心,有小黑陪着我,就是再来十个许逸尘也不是对手。”
水凝只当这是夏颜为了安慰他而随意找的借口,毕竟一头驴有多大能耐他还是知道的,不过几个力气稍微大点的汉子就能轻易将它驯服,更何况那院子里可是有几个看起来便力大无比之人。
还没等水凝反应过来,夏颜便拉着小黑走了进去,而当一人一驴和那辆板车刚进院门,那扇红棕色的大门便被迅速的关了起来。
水凝被挡在门外,任她如何用力敲门,那门都纹丝不动。
“夏掌柜,我们少爷有请。”大门关上,从门后走出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来到夏颜身边拱手道。
“壮士,你们这是何意?”夏颜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只是看了看那壮硕男子,又看了看已经被从里面上锁的大门,冷笑道。
“少爷与您有要事相谈,生怕外人打扰,故而命我们把门关上。”那男子恭敬回答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我的宅子,而水凝姐姐是现在这间宅子的主人。”夏颜笑了笑,让人猜不出她此刻情绪,“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把宅子的主人赶出门去,这好像不合道理吧。”
“夏掌柜,请您谅解。”那男子还是那幅恭敬模样,“门外已经有人为水凝姑娘安排好了去处,我们绝不会亏待她。等少爷跟您的事情谈完,我们自然会有人接她回来。”
“这是重点吗?”夏颜皱眉,“重点是你们凭什么敢在别人的家里撒野!”
眼看着夏颜就要发怒,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夏掌柜,您这间宅子如果肯卖的话,我倒不介意让它换一个主人。这样,你便没有再埋怨的必要了。”
“许会长,咱们又见面了。”夏颜盈盈一笑,“这回春街上的一草一木我都没有售卖的想法,所以只能让你失望了。今日之前我还从不知道,名震京城如谪仙般的许公子,竟然是此等不知礼数之人。”
“夏掌柜,你对我的这番评价可真有失偏颇。”许逸尘嘴角上扬,“你刚才可是亲口说过,这间宅子现在的主人是水凝姑娘。既然主人家都没有对我的做法不满,又如何轮到你来主持公道?今日之前我也从不知道,名震沁县年轻有为的夏掌柜,竟是此等爱管闲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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