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酒吧

第20章


 
  “我也是一个人。” 
  “背包?” 
  “算不上吧,”他眉头紧锁,“我女朋友是。” 
  “没同你一起来?” 
  “大概比我先上来三天。这不正找她呢。” 
  “她没带电话。” 
  “关机。” 
  关机?那他们有戏,这不明摆着。我把脸朝向天,让鼻孔被太阳挠挠,然后“哈嚏”,一个舒服的喷嚏。 
  “跟我一个朋友,”他沮丧地说,“一个真正的背包,一块儿跑上来的。” 
  “那上哪儿去找?没准儿,都到阿里或墨脱了。” 
  “是啊,没了方向,也不知往哪儿走,问了几个背包,都不知道。” 
  “那找个什么劲儿!”我不客气地说。 
  他使劲用食指掸烟灰,说:“是这个道理,可毕竟是三年的女朋友,郁闷啊。” 
  “如果都是你老婆了,再跟你朋友跑,那不是死得更难看。就冲这,也值得庆幸。”父辈们不是有所谓“反革命跳得越高,丑恶面目暴露得越早”的宏论吗。 
  “老实说,我很喜欢她,不想放弃。” 
  “可是……”我本想说她都跟别人上床私奔了,还拿回来干嘛,又怕伤了他,把话给吞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在乎。” 
  “别那么认真嘛,”我最怕男女之间太认真,“那种关系,不是理论物理,太认真是没用的。” 
  “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想玩儿,就玩几天,不想玩儿,买张机票回去。如果有现成的女人,就拣来玩,没有,去逛窑子,连逛三天,什么脾气也没了。”我给他出个馊主意。 
  他嘿嘿一笑,说:“哥们儿,你还真能出主意。” 
  “那怎么办?”我摸出烟,扔给他一支,自己点燃后把火机又扔给他。“寻死觅活耍赖皮,没用。要有贾格尔所唱的在我的拇指下的脾气,女人就服这包药。”其实,鬼才知道女人服他妈哪包药,反正胡说八道不交税。 
  “有道理。问题是现在我连试验的机会也没了。” 
  这人真是不可救药!我就不信他的女朋友是狂喷鼻血级的,有什么放不下。即便是狂喷级,别人不要你,你能有什么着。我还想和,比如布兰妮,试验一下呢,能吗? 
  见我不搭腔,他站起来,背上包,说:“住什么地方?” 
  “八朗学。” 
  “我住亚。” 
  我点点头。 
  “哦,”他像想起了什么,“有一个小酒吧,我很熟,很不错,女主人也长得漂亮。晚上我来叫你,一起干一杯?” 
  一听到漂亮女主人,我忙不迭点头,吞口水时差点儿没给呛着。我一面看他慢慢走远,一面想,其实,漂亮女主人这类好事情,轮不到我。第一,我不是“优秀”的人;第二,大家都要争的东西,我又何必凑热闹。之所以吞口水,是睾丸素的自作主张而已。 
  我把烟屁股掐灭,突然想起我的打火机一定在那人的裤兜里了。我这才叫郁闷啊。 
  大概晚上八点半吧,我摇摇晃晃回到八朗学,左边一个家伙,背着一个包,正凑在墙上看BBS。我定睛一看,是那个女朋友跟别人跑了的小子,心中一乐,拍他的肩膀。   
  雪酷酒吧的美少妇草(5)   
  “嗨,是你!”他说,“我等了半天了。又不知道姓名,又没有电话,正想在BBS上贴一张呢。” 
  “你也没问啊,”我说,“还在想你独自一人去了什么漂亮女主人那儿了。” 
  “我哪有心思。”他拉着我往外走。 
  彼此通报了姓名,他叫鱼。其实我已经很疲乏了,不想动,只想回房间挺尸。什么有特色的小酒吧,什么风骚母老板,我都他妈没兴趣。但是别人从亚那儿过来,等了半天,能不去吗?快到八廓街时,我们穿过了一条巷子,左拐右拐,在一处很美丽的白藏房的边上,有一栋小小的二层楼房,外墙仿藏式漆成了白色,几个小窗漆成了黑色,门口挂着藏式门帘。店招在门当头,用一块原色木板写了两个字“雪酷”。里面不大,有90个平米吧,正对门是吧台,以藏式花纹漆成,天花板是四个由八宝图构成的布幅,墙上贴满了喜马拉雅山的图片,有八张桌子,木本色的方桌,蒙着牛皮的靠椅。鱼告诉我吧台后面还有一间厨房。有两桌老外和一桌内地客人。音响里放的是我不熟悉的歌曲——不过听得出来是南亚次大陆的,至于是印度的还是尼泊尔的,无从知晓。你猜对了,我一进去,就在搜索女老板,但吧台那位戴着毡帽,穿着迷彩服的小伙子显然不是。当然不是。鱼同他打招呼,我们便坐到靠窗的那儿。桌上有酒单和菜谱,还有一盒分成几格的调味品,是拉萨流行的餐吧形式。老实说,酒饭都不贵,小百威10元一瓶。我不太想喝酒,就要了一小壶酥油茶,而鱼要借酒浇愁,点了一瓶长城干红。 
  酥油茶有些温,我不满意,叫迷彩服端去重新热了。喝着烫嘴的酥油茶,点上一只烟,又有点觉得是神仙过的日子了。但对面那个鱼苦哈哈灌着红酒,把我拉回到俗不可耐的男女生活。 
  “女朋友特别漂亮?”我问。 
  “不算,”他的舌尖舔着唇边外挂的红酒,“但是很会耍娇,女人味重。” 
  女人味儿?这我有点搞不懂,按鱼的说法,似乎传说中的九尾狐狸精就是女人味很重的一类吧。 
  吧台旁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年轻姑娘托着托盘把比萨(大概)送到一桌外国人那儿;接着,一个丰满的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又托着一盘难以名状之物,放在另一桌外国人的桌子上,还用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语言,与几个老外咕噜一番。她在折身返回厨房时,给鱼打了个招呼,当然,顺便瞟了我一眼。需要补充的是,不是用余光,而是正面碰撞。不用说,所谓的年轻漂亮的女主人就是她了。但我更年轻却是不争的事实(好了不起的优势)。 
  “女老板,”鱼说,“资格背包,和我女朋友很熟。叫草。” 
  “资格背包?”我问,“什么意思。” 
  “有近10年的背包经历,你能想得到的地方,她都去过。前年与丈夫离婚,来拉萨开的酒吧。” 
  “看来,除非是更大的背包,否则驾驭不了背包。” 
  鱼苦笑,说:“是啊,现成的例子啊。” 
  另一桌客人的声音有些大,他们在喝酒,有啤酒也有红酒。但他们的装束很奇怪,西装革履。在拉萨,这种装饰好像只能说明:第一,他们是内地革干,来此公干;第二,他们是生意人,穿工作服穿成了习惯。反正不像是旅游观光的。几个杂种有点儿喝多了的样子,嚷着还要酒。草出来,从吧台的酒柜里给他们拿了一瓶红酒。几个醉鬼馋馋的盯着草的胸脯和屁股,一个没喝酒的色鬼也这么干。那就是我。 
  实事求是的说,草的胸部和臀部很诱人,曲线毕露,形状很好,有着秋天的成熟的果实的芳香(虽然没闻到)。这是不是所谓的少妇令人心动的100个必杀绝招之一呢。她过来了,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怎么样?”她问道。 
  “没消息,”鱼说,“哦,介绍一下,这位是本本儿,今天在大昭寺认识的,这位是草,这儿的老板。” 
  我点点头,正考虑是不是该伸出手以示握之礼,她却大大方方伸出来了。我轻轻握了一下。使劲儿抓住不肯放手不是我的风格。 
  草坐下来,拿出一包烟,柔和七星,用手指和大姆指抽出一支,点燃,轻轻吹出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你们两个的事,”她对鱼说,“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中国传统劝和不劝散,当然希望你们和好如初啰。不过,你得见了她面,才能知道她究竟想如何。” 
  “我知道我这样很傻B,”鱼说,“其实,也许要的只是她当面给我说清楚就行了。一个明确的东西。我能做什么,跳楼,拿菜刀砍她,吃100颗安眠药?那只是电影里才可能有的。不,现在连电影里也没有了。” 
  “本来嘛,”草微笑道,“什么都要当真,唯一不能当真的就是两性关系。你说呢?”她双眼紧盯着问我,样子就像才跳出两性池塘的青蛙。 
  “我连门都还没有进呢,”我说,“就我来讲,可是对什么都不太当真的。” 
  “洒脱!听见没有,你这位朋友比我们洒脱多了。” 
  鱼歪着嘴巴点头。 
  “哪儿是洒脱,”我的确不是他妈什么洒脱或潇洒之类,那是自命不凡的男人的仿玉耳坠。“我想,我只不过是血淡一些。” 
  “水一样淡?”她问。她的眼睛很黑,但黑而浅,不是那种深不可测的水潭。   
  雪酷酒吧的美少妇草(6)   
  我笑起来,把烟屁股揿在烟缸中,说:“那又太淡了嘛,淡得维系生命都有了困难。只是不想吹嘘是什么‘血性男儿’之类。” 
  鱼说:“其实这样蛮好,但就是好像缺乏了进取心。这个社会,什么东西都要去抢啊!” 
  “我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我说,“说白了,有点儿得过且过的意思吧。” 
  草笑了,笑得很动人,有一种温暖的令人睡意朦胧的气息。她优雅地吸着烟,说:“有点儿犬儒主义呢。那么年轻,怎么把什么都看穿了啊,哎,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见多识广,在二十岁以前,便经历了几乎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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