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向东倾

    此起彼伏的惊叫和怒喝声几乎将紫火宫宫殿的穹顶掀翻，往日里受下界众生敬仰的神仙们此刻一个比一个狼狈，发髻散乱，衣裙脏污，有些还好像受了伤似的，骂骂咧咧到处推搡着对方。
    “静一静。”
    赤凤朝他们招招手，奈何声音太小，一众正在气头上的神仙们根本没有注意，她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呼隆一声，朝着宫殿上方喷了一团暗紫色的流火。
    这下，戛然无声。
    “公主……”
    “紫火宫，我们怎么来这儿了？”
    “参见赤凤公主。”
    也不知谁反应过来，一声高呼，四周一众神仙也紧跟着行礼作揖，无论是满头花白长发，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还是血气方刚满身肌肉拎着两柄大铁锤的猛男款，无一不是恭恭敬敬。
    赤凤似是没被这么大阵势朝拜过，猝然往后一退，后背紧贴着靠椅，这才赶紧做了个起势，“免礼，诸位仙家快请起。”
    “谢公主。”
    众仙起身。
    因为突然来到这么多的神仙，宫殿上空的五彩氤氲几乎化为霞光流转，十分耀眼。
    我偷偷瞥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得默默当一个透明鬼神。
    “赤凤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白须长及腰身，脸上却光滑细嫩得宛如少年的神仙问道。
    赤凤又不动声色得挪了挪屁股，将自己的坐姿调正，目光不经意似的往我这瞟了两眼，才露出一抹笑容，“这个……本公主也不太清楚，只是，只是……”
    “只是在紫火宫外捡到了一个奇怪的法器。”我接话。
    赤凤立即点头，“对，捡到一个法器，然后……”
    “感觉里面有浓重的仙气。”
    “对，仙气，很浓重，还有点儿熟悉。”
    “所以就尝试着将法器破解。”
    “是，我们把它破解了。”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神仙被法器收入其中！”
    我突然扬起声调，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赤凤也跟着入戏了似的兴奋叫起来：“对啊，你们说是不是很巧，正好都是我紫火宫附近的仙家呢，呵呵，呵呵……”
    “公主。”
    一个气质高贵，相貌美艳的女仙娥皱着眉头问道：“那个法器可还在？能否让我们一见？”
    赤凤又偷偷往我这儿瞟，这公主显然从小到大的受教育内容里就没有以‘巧妙风趣的话语来掩盖真相’一项。
    我只能再往前走了两步，像是公主的传话婢女，朝着方才问话的神仙虚虚一拜，“这位上仙，实在不好意思，方才公主想方设法将你们就出来，因为一时情急，无意间将法器震碎了，所以……”
    我轻叹一口气，铜骰在袖笼里滚了两下，刚要露出袖口又被我以晃手的动作给甩了进去。
    东西太小，就是不好保管。
    女仙娥一脸遗憾，也不知是不是在打法器的注意，这等好宝贝，我怎么可能让你有机会跟我抢。
    那个拎着大铁锤的猛男神仙从人群里挤过来，软，“公主，你可有见到偷偷用法器收了我们的怪物？”
    “不是怪物！是魔兽，黑乎乎的，一身的长毛，又脏又臭，像是从屎堆子里爬出来，还嚣张的很呢！依我看，绝对是夔牛！”
    “你真看清了吗？那魔兽根本没有角！”一个头上长着弯钩似的犄角，身材魁梧如猿的大家伙站出来。
    这样的神仙其实在天宫之中很少见，一般来说，妖魔想要成神，难度可比凡人修仙难得多了，从古至今，最有机会成仙的也不过狐族一脉，但从人界的戏本子里可没说过什么关于狐仙的好话。
    都说众生平等，但也是在等级之上的平等罢了。
    等我回过神来，众神已经就玩弄他们的魔兽到底是麒麟、穷奇、饕餮还是争论得不可开交。
    我偷偷挪到赤凤身旁，附身问道：“他们在凌霄殿上也是这般各自理论，吵个不停？”
    赤凤为难似的摇头，“凌霄殿乃是三十三天城最庄严肃穆之地，不许喧哗争吵，再说我只是个公主……”
    “那便由着他们吵吧，给你这个。”我从
    袖子底下伸出手来，把刚才偷偷顺来的东西往她手心里一塞。
    赤凤低头一瞧，噗嗤就笑出来了，“馒头？”
    “是啊，你用这个塞耳朵，清净清净。”
    馒头已经被我捏得很小，刚好可以塞进耳道外挡住那些嗡嗡乱震的声音，赤凤依言将两个小团的馒头塞进耳朵里，对着我露出会心一笑。
    世界安静了不少，我便又转过身，冷眼瞧着众神吵得面红耳赤，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天上的神仙，脾气也不太好啊。
    其实他们谁也没有见到地狱三头犬的真容，却一个个言之凿凿，各执一词，不肯退让，针尖对麦芒，难能不擦出火花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几个神仙吵累了似的，从激烈的‘口舌战场’上退下来，他们不约而同似的望向赤凤和我这边，各自目光一呆。
    怎么了？
    我也跟着疑惑起来，但只能发现他们的嘴唇嗫嚅似的动了动，说的什么却一点儿也没听见，不过越来越多的神仙停下来，看向赤凤那边，我便也跟着转头看过去。
    “怎么……睡了？”
    ……
    “唔……”
    赤凤睁开惺忪睡眼，呢喃似的望着我，“怎么回事？”
    整个大殿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她似乎也没察觉到，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我只能用眼睛努力暗示，赤凤看了一会儿，又问：“眼睛不舒服？”
    “咳咳。”我抬手摸鼻，手指示意了一下殿中，“众仙家……”
    赤凤眼神猝然一跳，急忙正襟而坐，一眼扫过底下那些七零八落各自站着的神仙们。
    “诸位，看来这是有结论了？”
    “没有。”
    几个神仙朗声道。
    赤凤又是一愣，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便有方才长胡须的神仙站出来一步，躬了躬身行礼。
    “公主，此事实乃蹊跷，我认为必须马上汇报天君，派遣二郎显圣真君全面搜查三十三天城各处，一个死角都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