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府里所有人都睡下了,萍儿却陪着侧妃,两人穿着朴素简单,端坐在檀园的院子里看着天上掉星星。
“萍儿,记住这里的模样。”
任谁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都会疑惑,但是偏偏萍儿就是明白了。
两人都在等,等待一个人,她们也知道不会等太久。
萍儿的手拢在了袖子里,攥紧了一管竹子所做的小容器。
“侧妃娘娘,世子妃娘娘饿了,说要喝粥,让娘娘去想些花样出来。”
萍儿眼睛一亮,脸上又是躁动又是紧张,这计划早早已经备好了,萍儿也已经和侧妃排练了无数次,但是真的实行起来却还是万分紧张。
“知道了,我即刻就去。”
守夜的丫头小厮们眼见着侧妃林小妙像往常一样走入了后厨。
窃窃私语着,知道这是世子妃又为难侧妃了。
在厨房守夜的只有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
“我今日要做些不一样的,你们都出去,我没有叫你们,谁也不许进来。”
府里上下谁都知道侧妃的花样多,林放也早早给厨房内所有人下了命令,只要侧妃有命令,厨房内的所有人都不准随意窥探厨房的情况。
“今晚的风,真大。”
小厮帮侧妃升了火,正要退出去,没想到云侧妃忽然这么感叹了一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意应和了几句,便出去了。
萍儿和林小妙两人对视一眼,后者朝着前者点了点头,萍儿便走到了后厨的院中,这里堆叠了不少的柴火。
将这些易燃的柴火放在了厨房的周围,便独自退了出去,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凳子上,从袖口拿出了那一管竹罐子承装的粉末……
林小妙将怀里的两个瓷瓶取出,一点点将黄色粉末洒在了刚才萍儿搬来的柴火堆上,她的表情决然。
一切都已经不能回头了,都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已经是在珏阳王府的最后一晚了,她抬头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终于露出来一个释怀的笑容。
明天,一切都会犹如新生……
她确保了这火不会烧到萍儿后,便闭上了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也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伤。
不管如何,她都可以重新开始了,不管端木翊是否签下和离书,只要这把火烧灼过去,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林小妙从此便消失了……
只是这状态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便从灶台下拿出了一支还未烧完的柴,那柴火的头部,还冒着熊熊的温暖的火光,看着这能够吞噬一切都火焰,她笑了……毫不后悔的将这火光投在了方才洒满了硫磺粉末的柴火上。
原本干燥的柴火遇到了火不会烧灼起来,但是上面有着硫磺这易燃的东西,有有这干草。火焰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后厨虽然日日都要开灶,但是这房子却基本都是木质的。
这木质的屋子禁不起火焰的攀爬,崩塌碎裂之声很快传来,整个珏阳王府被这一把火给唤醒了过来。
方才被林小妙支使出去的那个丫头和小厮原本还在津津乐道猜测着林小妙今天会做出什么样的菜式,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热流以及焦糊的味道,等到看到火光,那火已经是冲天之势了。
端木翊已经准备睡下,他今日下午开始便觉得心慌,可是眼见这一天就要结束,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只能以为是他自己多虑看,青木正准备帮他灭了烛火,却被窗外骤然如白昼一般的亮光吸引。
他很清楚,在黑夜里还能发出这样的火光的,一定便是……
“主子,不好了,府里走水了!”青木已经看到了火焰,大喊着,端木翊此时却已经一把推开了窗户,火光的来源处正是后厨的方向。
不!千万不要是……
他心头一惊,一种不妙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轻巧的步子踏过,端木翊已经朝着后厨的方向运了轻功飞了过去了,紧随着他的,便是青木的身影。
两人一前一后,也顾不得走府里那曲曲折折的路,直接运着轻功从房顶上一路踏了过去。
这个点还会在厨房的,便只有云侧妃了……两人深知这一点。
因为槿玉总差不多在这个点让侧妃做宵夜……
他也顿觉不妙,感觉这火起的蹊跷,府里一向很注意这火种……
槿玉在云阁端坐着,她是第一个看到火光的,手下嬷嬷和她说是后厨的方向起的火,她顿时一惊。
虽说她是最巴不得林小妙死的人,但是这大半夜的忽然在后厨起了火,林小妙就算是死了,这笔账也会算到她的头上!
“快,赶紧救火!”槿玉一提裙摆,就朝着后厨奔去,这云阁算是离后厨最近的阁楼庭院了,若是厨房走水,火势收不住,倒霉的便是她的云阁。
她到了后厨的时候,恰好端木翊也到了。
“夫君!”槿玉眼中满是慌乱,她没想到这动静还引来了端木翊。
后者却没有对她有任何一丝的在意,反倒是看到萍儿的第一时间就想朝着已经被火光包裹的厨房屋子内冲。
槿玉和青木两人都是大惊,这端木翊可是珏阳王府的主心骨,若是他不顾后果冲进了火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就难办了。
眼见水车已经运到,端木翊却还是一门心思想要往内冲,槿玉不想做寡妇,于是使劲拉住了端木翊。
场面一度很混乱,而青木眼见火势越来越大,疾步上前抱起了萍儿便冲出了后厨。
好在萍儿没有被烧到,可是青木抱着萍儿却觉得她没有任何一丝的生气,接着后厨的火光,他清楚地看到萍儿的鼻子,嘴巴都出了黑色的污血,又一探她的气息,知道萍儿这是已经死了,顿时心下悲拗不已。
端木翊发了疯一般朝着后厨内冲,而槿玉死死拉着他,不让他朝内冲。
“夫君,云侧妃已经救不回来了,这么大的火势,您冲进去也无济于事啊,她肯定已经被烧成了灰了……”
槿玉心底高兴,可是面上却还要做悲伤状。
“侧妃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青木知道今夜又是槿玉遣了侧妃去做宵夜,这事是意外还是人为,一切尚不好说。
他跪在了萍儿的身侧,抚摸着她的侧脸,知道萍儿已经救不回来了,眼角的泪水如何都止不住,哽咽着说道:“主子,萍儿……殉主了……”
他知道端木翊此刻的心情一定不比他好受,毕竟那火里的,可是林小妙……
端木翊这些日子看似只是对侧妃漠不关心,但是其实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的状况,又是还会乘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到檀园里头去看一眼云侧妃,只是云侧妃一直想要求一纸和离书,端木翊的面子拉不下来,才会一直阴晴不定。
没想到云侧妃竟然就这么一把火将自己给……
当下青木的眼神便移到了一旁拉住端木翊的槿玉身上去了。
端木翊听到了槿玉的话,通红的眼看向了她:“滚!”
他的一声夹杂着绝望的怒吼让槿玉顿时愣住,就这么一个愣神的瞬间,他便挣脱开了槿玉的纤纤玉指,朝着火光内冲去。
青木眼见端木翊想不开,一个山闪身便拦住了他。
“主子,您可别去了,这火实在太大了,云侧妃想来是真……您去了也不过就是再搭一条命……您还有这诺大的府邸还有世子妃娘娘呢……”
青木不得已将槿玉搬出来。
而端木翊已经脱力,却还是冷静了下来:“我要这些有什么用,林小妙她……”
他嘶吼着,没有林小妙,所有的一切都会索然无味……
“查!给我好好查!这火不可能蔓延地这么快又这么烈,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隐情,我倒要看看是谁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端木翊没有明说是谁,但是这人自然也已经能猜到了,他刚说完槿玉便收到了一道道的打量的视线,她没有做过,却被怀疑了,这让她浑身不自在,可是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还有,将萍儿带出去安葬,好好安葬。”端木翊理智总算回来了些,缓缓说着,他看着入眼的火光,沉默了下来……
而另一边本应该在火场中被烧死的林小妙,已经在被端木翊收买的人的帮助下逃出了府。
一路畅行无阻,便已经来到了初岚的小院子里了。
主仆两久别重逢,都十分高兴,寒暄了一会初岚便拿出了一身崭新的衣服,让她换上。
“侧妃娘娘,您这身衣服不合适,快些换了吧。”
“不必再叫我侧妃了,我和那地方已经没什么瓜葛了。”
她接过来那一身嫩粉的衣裳,穿在身上又简单挽了个寻常人家都发髻,随意地插上了一支簪子。整个人灵动的很。
“我要去一趟酒楼。”
她需要一个新身份,一刻都不能等了。
这大晚上的,京中的酒楼大多已经关了门,唯有一间,灯火通明。
林小妙穿上了一身黑色的披风,来到了这间酒楼的后门,端木珩已经在此等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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