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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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裕琛打开店门就看见鸡姐站在那儿，他疑惑了一下，看一眼墙上的时钟，才早上八点半，也不知道她站在那儿等了多久，鸡姐一脸歉意地从路边走过来，钻进店里。
    鸡姐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掌捂着脸说：“太丢人了，刚见面就喝醉，还麻烦你伺候我。”
    鸡姐在烧烤店里喝得酩酊大醉，裕琛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儿，便抱着脚步不稳的她就近找了个快捷酒店给她开了房间，在前台做身份证登记时，前台小哥看看他又看看她，露出暧昧又微妙的表情调侃：“兄弟，口味真别致。”
    裕琛飞快地送鸡姐进入房间后便离开了，经过前台时，那个小哥又露出理解的表情，点点头说：“兄弟，到底还是不行吧？”
    裕琛边把店门彻底打开，边头也不回地对鸡姐说，“没关系，不麻烦。”
    “那个，你真是体贴……”鸡姐双手在腰间搓揉，试探地问，“我完全昏睡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吧？”
    裕琛一愣，迟疑地转过身，摇了摇头。
    “啊那我就……”鸡姐失落地说，“放心了。”边说着，她站在店里环顾四周，“这是你的店？”
    “是。”裕琛介绍了一下这家店的历史。
    “嗯，也确实挺旧的样子，该装修了……”鸡姐的手指划过有裂缝的玻璃柜台，轻轻敲了敲，一边思索着，试图将话题引到自己想要的方向，“你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顾着店，也不找个女朋友帮帮忙……”
    裕琛把店里所有的灯光都打开，将整个空间照得非常敞亮，但鸡姐浑身对他散发的欲求还是像黑洞一样吸收着空气里的光分子。
    她的眼睛看向他时，就像一张企图捕食的蛛网，“关于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裕琛虽然比鸡姐高出了半个身子，但他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笑着问：“合伙的事情吗？”
    鸡姐想提及的是关于求爱的回复，但她没料到裕琛把话题岔开了，于是“呃”了一阵，便不得不点点头，干笑着说：“嗯，考虑得如何？”
    裕琛已经被逼退到整个后背贴在货架上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尽量小心不与她有肢体接触，以免她发生了误会，他明确地说：“对不起，虽然你是好心好意要带我挣钱，但是我的梦想并不是做生意，开这间店，去摆夜摊，都只是为了生活……”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鸡姐于是激动地打断他，“我可以试试帮你实现啊！”
    裕琛赶忙抬手指着一边，有意将她从自己身前支开。
    鸡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眼前一亮，挪了身子，那是一个微型雕塑，放在货架与货架之间的小桌上，那是一座女性半人马像，肌肤纹理柔滑而毛发质感却又蓬勃，虽然是木头质地，却泛着玉器般的光芒。
    “这难道……”鸡姐伸出手去小心地捧起来，以她肥大的拇指轻轻抚摸着人马的后背，眼底泛着惊喜地问，“天啊，是你做的吗？这么美”
    她夸张的反应叫裕琛很是满意，羞涩又得意地一笑，“是。”
    “所以你的梦想就是这个？”鸡姐追问，“成为一个艺术家？”
    裕琛摇摇头说；“没有那么了不起，我就是花许多时间完成了一套作品，想要去法国参加一次比赛，看看我的水平线在哪里，对自己有个认识，就足够了。”
    鸡姐将雕塑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转身道，“我可以赞助你。”
    “谢谢你的好意，那是很大一笔钱，我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裕琛绕过她的身边，朝店外张望，似乎期待有一个客人进来，缓解这屋里的高压气氛。
    “能有多少钱？”鸡姐豪放地笑了，“五十万？一百万？两百万？”
    听见“两百万”时，裕琛的肩膀轻轻转了转，他没有回过身去，只是承认道，“就是两百万。”
    “哦？”鸡姐思索了一会儿，走上前去，送身后紧紧贴着裕琛宽阔的后背，他身上就连气味都与常人不同，那是一种天然木材胡乱混合之后的气息，像是故意调制的古龙水，她贪婪地吸吮着，暧昧地说，“你知道我不缺钱，这个钱，我可以给你。”
    一瞬间，裕琛确实犹豫了，他有一丝前面是海啸身后是山崩的感觉，但只有不到五秒的时间，他往前迈一步，声音低沉但语气明确地拒绝了：“对不起。”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他能听见鸡姐发出悲伤漫溢的叹息声，他几乎想要开口安慰她了，还好不一会儿她又继续以爽朗的笑声掩饰着她的失落。
    “也是，像你这样的男人，哪里是我这种女人高攀得起的？我不过是有几个臭钱，也敢胡思乱想了……”鸡姐后退几步时，见到裕琛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她脸上的神色更为纠结和扭曲，以至于她用来伪装自己心意的笑声都颤抖了，“我真是怪好笑的，哎，天，我觉得，好丢脸。”她语无伦次起来。
    “你不要多心。”裕琛终于转过身来，诚恳地看着她说，“和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我只是，只是……对你的感情只是普通的友情，我并不是那种随意的人，那也是对你的不尊重，我也希望你能遇见一个和你心意相通的人。”
    “不会的，我遇不到。”鸡姐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双手放在粗壮的大腿上，讪笑着说，“我知道你很温柔，不是那种说重话的人，但你也不用这样哄骗我，今天换了周礼诺那样的仙女站在这里对你投怀送抱，你就顾不上两个人是不是心意相通了。”
    “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裕琛说完，突然觉得也该顺势叫她别对自己有太多幻想，便摊开手继续道，“或许你说得对，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不值得你千里迢迢来看我。”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该出现在我生命里的，在我青春期的时候，让我见到你这样的男人，我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了。”鸡姐翘起二郎腿，摆出了一副在商言商的谈判态度，“你也别拒绝我了，就当我在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春梦买单，让姐来帮你吧。”
    她痞里痞气的态度，倒很有些酒桌上粗老爷们儿的影子，不难看出来在商界里确实是一路摸爬滚打，在人际来往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才会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无意识地端起如此故作狂放的行为做派。
    “帮我？”裕琛一脸茫然，条件反射地摆摆手，“不了。”
    “你也别这么提防我，就算我看起来再这么粗枝大叶，我也是个女人，能把你一个爷们儿怎么样？放宽心，我不碰你了。”鸡姐双手搭在膝盖上，左右转转身子看看这店里的布置和实用面积，她弹着舌头，在脑子里计算起来，完了以后说，“这样吧，我也不是个慈善家，真砸你身上两百万，不听见一声响，我也是不会干的，姐姐能混到今天，也是靠着一些脑子。”她用手掌心拍一拍脑门，人也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向裕琛说，“我有个共赢的点子：就是我花两百万收下你这个铺子，改装成我在重庆的第一家旗舰店。”
    她的提议确实叫裕琛始料未及，他一怔，缓缓地问，“可以吗？这个店铺并不值得这么多钱。”
    “这话，我先放在这里，等我跟合伙人打个招呼，八九不离十，等我消息，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要不要转让，但我觉得目前这确实对你来说是个最好的法子。”鸡姐走出店外，她晃了晃手里的雕塑，“这个就送我了吧？姐出的价格应该足够买下来了。”
    她离去之后，裕琛还没回过神来，自问一切会来得这么简单吗？但他的心脏已经枯木逢春般躁动起来。